心中有女著青衣（天乩青蛇事）

　　毫无预兆地，海底剧烈动荡，年幼一些的小鱼小虾未经历过这种阵仗，震得七荤八素之余，都害怕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又有哪处的山燃起来了？”
　　“这里地势加上层层防护法阵，单是普通的火山爆发，是不会影响到龙宫的。”稍微年长一些的回过神，便驳了小虾的观点。
　　“老夫年轻时候有幸见过福地现世，差不多就是这般景况。”一位发须皆白的长者拄着拐，慢吞吞地说道。
　　“祖爷爷年轻的时候，哇，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啦？”小辈们好奇地簇拥过去。
　　“福地！重点是福地！那一定有宝物吧！”
　　“好像有吧，不过那年……伤亡不少呐。”
　　几个儿子辈的面面相觑，觉着这开头莫名耳熟，一细想，不正是儿时听的睡前故事么。“您说的莫非是蛟龙老祖宗出世？”
　　一听老祖宗，周遭的鱼虾自动噤声，这是刻在血液里的，对远古强大祖辈的虔诚敬仰。
　　“诶？对对对。这年纪大了，有些事都记不清咯。”老人眯着眼，遥想当年，开蒙不久的他也曾远远瞻仰过老祖宗的英姿，似是十分怀念。

　　待真气渐渐平息，卿玥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某人怀里，俏脸一红，眼前景象令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龙宫被打劫了？”假山倾塌成一堆乱石，路旁水晶灯也全部砸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方才海底地动，殃及龙宫。”
　　“哦。”
　　“我担心多生波折，便推演一番因果，谁知，这番动静竟与神女有关。”
　　卿玥一愣，“与……神女有关？”
　　凌楚神色凝重，“你与神女关系匪浅，可有头绪？”
　　她仔细思忖，“她没有与我提过与龙族有关的事情。不过我也曾引动西湖水灭妖火，导致牵连海域气运，若是神女做了什么，只怕影响会更大。”小白与龙族倒是颇多纠葛，若要细说，他不也曾与许宣一同迎战蛟龙从而得罪龙族么？
　　凌楚轻叹，“以后别那么莽撞。”
　　“啊？”什么莽撞？卿玥疑问地看向他。
　　“彼时你修为不到，如何引得动山河湖海的气运？你以为我当真猜不到？”众小妖的妖气驳杂，强行使用灌顶之术，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我不服。凭什么你和许宣战蛟龙便是丰功伟绩，我和小白便是莽撞？我们明明就是救了你们俩。”
　　“我与许宣胸有成竹，你和白夭夭……”凌楚步步逼近，“当时确定有把握？而不是逞一时意气的孤勇？”
　　“你们命在旦夕，自然是想到什么便付诸行动。”灵光一闪，卿玥恍然大悟，“难怪我毫发无损，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难为我师父还得阻拦白夭夭。”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凌楚轻笑。
　　“那他后来还疾言厉色地训斥我！哼，口不对心的老家伙！”
　　“你都说他是口不对心，又何必气恼？气坏了算谁的？”倘若白帝在此处，怕是要被不肖徒儿给气死了。

　　“你看看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卿玥拉着凌楚的衣袖，硬是让他点评。
　　“别闹。”凌楚轻斥，而后继续与许宣夫妇讨论，“你们方才说，妖气深重之处有龙气？”
　　许宣点头，“确实难以置信，但是天乩剑和夭夭的感应绝不会错。”
　　“那片妖气十分诡异，让人向往又无比敬畏。”白夭夭回忆，眼中闪过红色暗芒。
　　许宣眉头微皱，快速落下一道清心咒，“娘子，静心！”
　　“这怎么有点像万象令？”不，比万象令还要厉害，万象令只能控制行为，修为高一点便能保持本心，然而白夭夭的反应像是连心智也迷失了，“难道是招妖幡？”凌楚想起曾在某本民间志怪的书上见到过类似描述。
　　许宣握着白夭夭的手，利用仙气助她平息如沸水一般不安乱窜的妖气，“我也是如此猜测，便先带娘子回来。”
　　“你是说镇妖幡吧，妖祖以上古大妖的尸身炼成的妖族法宝。”卿玥脱口而出。
　　“真有此物？”白夭夭一愣，“那为何妖族只知万象令，不知镇妖幡？”
　　“万象令么其实是一缕天道法则，在妖君手里，自然能使唤妖族，若不是因为那一缕太过微弱，照理说也是能号令仙界的，至于镇妖幡嘛……”卿玥一顿，“据说早就被偷走了，目前下落不明。再说了，斩荒当时已有万象令在手，又何必为镇妖幡正名？”反而是天帝，他早知镇妖幡音讯全无，才会将万象令赠予弟弟。
　　“被偷了？”白夭夭瞠目结舌，“那肯定不是妖偷的，不然还未靠近便已迷失自我，就像我方才一般。”想想还有点郁闷呢。
　　许宣摸了摸妻子的头，稍作安抚。
　　凌楚瞥见卿玥不自觉的小动作，再联想到之前的卜算，无声一笑。

　　就在一行人打算再探密地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龙王，你此刻不安抚龙宫上下，来此处有何贵干？”卿玥看向来人，面有不豫。
　　“龙神回归，三日后龙宫便要摆宴庆贺，昭告天下，听闻神女与龙神有旧，所以小王斗胆请青姑娘邀请神女赴宴。”怪的是，龙王仪态不复以往谦卑，神情倨傲。
　　“三日，足够集结龙族大军开战，龙王此番所谋者大。”许宣冷冷地说道。
　　“你们怎么会知道？”龙王一震，随即又恢复震惊，“你们已在我鼓掌之中，知道真相又如何？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们如何知道的？”
　　“就在你利用神龙遗骸偷听的时候，你希望白夭夭在海底发狂，从而挑起仙妖两界战事，却没料到我们有三生镜吧。”凌楚大方解惑，“你方才听到的，不过是我们想让你知道的。”
　　“神女好友、仙界两位青年才俊死在妖君白夭夭手中，龙族替天行道斩杀妖君，可是大功臣。”原来这才是龙王藏在唯唯诺诺伪装下的真面目，“谁能知道你们是献祭给龙神的食物呢？老祖宗高深莫测，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引颈自戮，这样也少受些折磨。”
　　卿玥叹息，语气悲悯，“昔日龙神以死求得一族绵延，你们却以为自己生来便高人一等，甚至以海底龙气并千万恶念再度催生恶龙，白费龙神一番苦心。”
　　龙王脸色变得难看，“你如何知道我龙族密辛？”龙族的传承记忆，即便有三生镜也无从得知，除非她是血脉精纯的龙族？这怎么可能？他查过此女身份，明明只是蛇妖。
　　卿玥嗤笑，“当初，是我偷来镇妖幡，再协同少量龙神之气镇压海底恶念，你说我是如何得知？按照辈分，你或许该叫我一声……祖奶奶？”她嫌恶地摆摆手，“罢了，我可没你这种不肖子孙。”
　　“龙女？”龙王踉跄地倒退数步，“不，不可能，龙女早已身化甘霖、魂飞魄散。定，定是你这妖女，妖言惑众！”
　　凌楚身形一闪，手中长剑已抵在龙王咽喉，划出一道血痕，只要他稍一用力，龙命便要休矣，“龙王慎言。”
　　卿玥心中一暖，“我去把烂摊子收拾掉，你们就陪着龙王，我担心他看见自己的谋算一败涂地会想不开。”
　　凌楚看也不看瑟瑟发抖的龙，而是关切地看向卿玥，“千万小心。”
　　卿玥点头，将三生镜灵留下，便独自前往禁地。

　　禁地中的蛟龙桀桀怪笑，“吾乃龙神重临世间……吾乃龙神重临世间……”
　　禁地外镇守的兵将被不知名的黑雾缠绕吞吃，绝望的叫声以及咀嚼声不绝于耳，小片海域隐隐被染成血色。
　　“又有新的食物了么？”大片黑雾冲往卿玥。
　　“区区魔念，安敢妄自尊大。”话音刚落，浓郁得仿如实质的层层黑气便呈现溃散之势，没一会儿，蛟龙所在的位置传出凄厉惨叫。
　　“昔日你仅是一缕心念，此物自然困不住你，如今你已有龙身又堕仙成妖，便是自投罗网。”

　　神女令再度出现，这次是在东海海域上空降下的法旨，短时间内传遍仙妖二界。
　　“龙族始祖以身为祭，封存龙族恶念，使龙族子嗣化为半仙之身以保族群绵延，今龙族子孙以始祖龙气为引助恶念成妖龙，自毁一族根基，始祖龙气溃散，龙族此后仍为神兽妖身，渡天劫方成仙。”
　　后来有传闻说龙王疯了，龙宫太子被推龙族上帝位，若有人问及神女令，新龙王就只是叹气而已。
　　不过那一年，龙族重修祖史，将数千年前一名龙女的生平重新编修，这名龙女的事迹可不得了，一心向佛，被收到一位菩萨座下，后见人间、海域恶疾横行，有感于民生疾苦，便自请化为甘霖，随菩萨的柳枝遍撒人间、海域。
　　仙界还传言，说这龙女和神女有些关系，龙族重修史籍是在向神女示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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