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

　　（11）
　　睡梦中的山神大人依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他的眉头紧蹙着，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鹿溪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刚一触碰到山神就猛地惊醒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鹿溪讪讪地收回手。山神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难掩疲惫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嗯。”鹿溪乖乖地呆在他怀里，山神揉揉太阳穴，恢复了些精神，转而问他：“有无不适？”
　　鹿溪摇摇头，想想之前一段时日他的确是易困易累易饿，每天都是无精打采的，但大病一场后他反而好得多了：“我很好！”又重重地补充了一句，“宝宝也是！”
　　闻言山神笑了，摸摸他的发：“那就好。”
　　“就是……”鹿溪欲语还休。
　　“嗯？”山神握着他的手收紧了半分。
　　鹿溪很是困惑地问：“我见过村里怀孕的妇人，她们四五月才显怀，我来这里不过三四个月，怎么就……就……”
　　山神失笑，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抚上他的肚子，柔软的皮肤下已经可以明显的摸到一个圆圆的硬硬的东西：“这不足为奇。我族皆是经七七四十九天凝结成胎，再历九九八十一天脱离母胎诞生于世。”
　　“你们族？是神鹿一族吗？”鹿溪想起村里的传说，和那个长着鹿角的神像。
　　山神一听脸就黑了：“不是鹿，是龙。”
　　“啊？”鹿溪大跌眼镜，这鹿和龙也差太多了。
　　“我那时灵力不稳，现出了龙角，不小心被一个凡人看去……”
　　那凡人只看见那一双角，便误认为是山里的神鹿现世，一个远久的惊天大误会就此诞生了。
　　“原来山神大人是龙啊！”鹿溪叹道，“那这山便该叫龙山，我也该叫龙溪了。”
　　山神大人摇头：“我不是这里的山神，你也不必叫我山神大人。”
　　“怎么会？”鹿溪更惊讶了，“你之前还说过你的命脉与这鹿山连在一起，莫非你骗我？”
　　“未曾骗你。”山神合上眼，将许多情绪都掩去，“叫我朔真便可。我的名字叫朔真。”
　　“朔真？”鹿溪将这个名字在嘴里绕了绕。
　　“嗯。”山神低低地应答，时间太久，他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不该是山神，他从来都不是山神。
　　山神替他掩好被子，自己却穿衣起身。
　　“你不再歇息一会了吗？”鹿溪拉住他。
　　“我本不必休息，一切调和修炼即可。”山神顿了一下，为他解释道，“我真正的住处并不在此，而是在这山之巅，山巅在夜晚易聚灵气，宜修炼，不可浪费。”
　　“啊，原来神仙也需要不断修炼吗？”鹿溪有些失望，他支支吾吾地问道，“那……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那根系着二人的红线又出现在眼前。
　　“系上此线的二人能彼此感知方位、心念，你可以试试。”
　　“我也能感知到你吗？”山神点点头，鹿溪跃跃欲试，但他看到山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又不好意思了，“要是我感知你的时候你在想别人怎么办？”
　　“不会。”山神认真，“我不会，但是你会。”
　　“我！”鹿溪语塞，“我那么多亲人朋友会想到他们很正常吧！再说了，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鹿溪说到最后如蚊蝇般呐呐。不等山神作答，他就红着脸跳起来，把人推出去，“你快修炼，不到下一个天黑不许回来！”
　　山神真的去修炼了，而且在下一个天黑前没有回来。鹿溪本想直接喊他，转念想试试红线的作用。他闭上眼，沉下心去感受红线的另一端。慢慢的，山间风光浮现在他脑海中，拨去这些模糊的景色，他看到山神盘坐在一个山洞中，闭目凝神。
　　这就是修炼吗？鹿溪不敢出声打扰，他突发奇想，想去山顶看看山神。
　　这些天鹿溪身子骨都躺得懒散了，心念一起，他提上一盏灯便出发了。他顺着红线的感应一路前行，山路不算崎岖，走起来没有什么难度。鹿山之顶是鹿山村的禁地，没有人敢打扰山神的安宁，这还是鹿溪第一次领略到山顶的风光，可惜天已经黑了，他没有办法欣赏周围的景色。感知到山神就在不远处，鹿溪一股作气朝着山神的方位走去。
　　愈往上走愈是寒冷，眼前的雾气渐渐重了，鹿溪开始不确信。难道走错了？他重新感知了一下，山神的确就在前方。内心有些慌张，鹿溪跺跺脚，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又走过一片林子，他终于惊喜地看见山神修炼的那个山洞就在不远处。
　　兴奋还没来得及溢上心头，鹿溪被眼前的场景冻了个彻头彻脑。
　　林子外五六个无名墓碑矗立在平坦的土地上，月光无声无息地笼罩着这一切。鹿溪注意到其中还有一座小小的坟。
　　摸摸自己的肚子，那一瞬间鹿溪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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