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更爱吃黄桃

　　璇覆心下如鼓大动，转过身用手捂住月匈口，脑海中一片混沌，只余小道士笑脸不断在重复，她浑然不觉有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底的角落里暗生。

　　看着逐渐消散的烟火，她自欺欺人道：“也许是被这烟火吓到了，心才跳得那么快。”

　　阿哭问她：“怎么了？”圆溜溜的童子眼关切的看着她。

　　生怕被人看出心思的她，难得的露出小女儿扭捏姿态，别扭的说：“没事。”又掩饰性的说：“从来没见过烟火，刚开始被吓到了。”

　　“可……”，在阿哭还摸不清头脑之际，第二波烟火打断了阿哭的探问。

　　漫天的烟火潮一波又一波地袭上天幕，这是光影与烟火和黑夜的艺术，带给岭南城城中人绚丽灿烂的视觉体验。

　　人群动作之间，粒粒光亮四射开来，又带着高热急速下坠。

　　璇覆道：“那是？”

　　代赭石道：“打铁花。”

　　只见打铁花艺人也光着膀子，跑到花棚下，用木棒敲击柳木制成的勺子，一勺又一勺的朝着空中挥洒着铁汁，铁汁散开的瞬间，创造出一朵又一朵的银花，犹如漫天开满了星辰，火树银花不夜天是为此也。

　　她喃喃道：“好美。”

　　代赭石道：“有诗云‘火树银花幻莫测，凌虚掷地纷骊珠’，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古人诚不负也。”

　　她道：“火树银花？倒是贴切。”

　　人遇到美好的事物，总是期望能将这一刻无限延长，满怀着对新生活的美好向往，周围的百姓纷纷开始说着吉祥话：

　　……

　　“……”

　　“开花，开发啊……”

　　“祈求火神爷保佑，全年平安红红火火……”

　　“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攒够束脩送玉儿上私塾……”

　　“火神爷把丧门星从我家赶走，让相公快快好起来……”

　　“……”

　　……

　　她看着他说：“小道士，你说神会听到他们的愿望吗？”

　　他答：“个人自有命数……”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个人自由命数，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乱了他们因果，等等因果报应那一套。”璇覆双手环抱在月匈叹了口气，脸上带有几分忧愁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阿哭忙打圆场：“哎哎哎，有可能的，但是神仙平日里都很忙的，世间有那么多凡人发愿，要是无论善恶、无论好坏都替他们实现的活，那神仙可就要忙死了，这世间也要乱了套了。小石头是这个意思，绝非你想的那样冷酷无情。小石头你说是不是？”

　　代赭石点头同意阿哭的说法：“没错，天行有常，世间万物的运行自有其规律。”

　　璇覆长于山野，不羁是其本性，她又问：“那我要是非要扰乱这规律，非要介入他们因果呢？”

　　她听到男人说：“自食其果。”

　　阿哭严肃了起来：“介入他们因果，就要承担他们命数带来的一切，这不是什么好事，璇覆，介入他们因果的事情切莫去做。”

　　“好啦好啦，我就是好奇问问，我呀，只想做个潇洒闲人。”说到这，她指了指自己丹田处，“等处理好这心头血，我就来岭南长住，做个快乐的桃树妖，岭南的气候太适合我了。”

　　当然，还得把小道士的真阳拿到手，再把这心头血化为己用，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她才不要再吐出来，这不就是吃下肚的肥肉再吐出来，那样多蠢，她心想。

　　代赭石不知道她肚子里藏着什么事，但此时小桃妖眼睛亮晶晶的，神色里藏着说不尽的狡黠，却不显得精明算计，倒是可爱的紧。

　　阿哭说：“好，到时候让居士也给你弄个结界，我们一起做邻居，年年都要来荔枝节。”

　　璇覆自是乐意：“好，和你做邻居，天天来烦你，让你天天都给我做好吃的。”

　　代赭石道：“时间不早了，该回了。”

　　阿哭与璇覆二人还兴致高昂，但烟火和打铁花结束后，百姓们纷纷散场回家去，二人再想玩也只能作罢，最后买了些小食便返程。

　　三人兴尽晚回，隐去身形御风赶回九里明结界中。夜色已经深沉，万物寂静，但是夜色中隐有灵力波动。

　　代赭石感受到了这股不详的灵力波动，他突然停在空中闭目凝神细查。

　　灵力低微的璇覆感受不到这股波动，“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了。”

　　代赭石道：“西北方向有灵力波动，这股灵力稍显诡异。”

　　阿哭试着探查，的确感受到了不一样，“有灵力波动，但是很微弱。也许是那方修士恰好经过。”

　　代赭石交待道：“屏息。”便用灵力前去探查。

　　这股灵力波动不同寻常，能察觉出此人已经在尽力掩饰，但能骗得过寻常人，却骗不过代赭石。

　　此人绝非正道，仔细端详灵力波动地上方云端，他掐指一算，此乃大凶！

　　见他收神，阿哭说：“是不是瘴妖，岭南之地自古多瘴气，瘴妖也多见，这也是每年瘴气最多生的季节，居士时不时会外出除妖。”

　　代赭石道：“有可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二人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走，我前去探查一番便回。”交待完后，给二人化了个结界，便御风前去这股灵力波动之地进行探查。

　　来到灵力波动之处，是一片沼泽地，沼泽地边上还有被匆忙毁去的阵法，因为过于匆忙只留下零星几处余迹，代赭石也能看出这是一个迷魂阵。

　　不过此处人迹罕至，受到阵法影响的不过是些飞禽野兽。

　　生活在沼泽地，捕捉动物……这些都是瘴妖的生活习惯。况且岭南之地多生瘴妖，出现瘴妖实属合乎常理。

　　黑夜阻碍不了代赭石的视线，这片沼泽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他却觉得这里透露出说不出来的诡异，这是来自修道之人的直觉。

　　“嗬。”代赭石一个掌风打向沼泽地，原本平静无波的沼泽地受力激起一处泥水混合物，他又朝着几个方位打去，沼泽之地无异，看起来这是一片寻常沼泽。

　　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小道士，你在看什么？”

　　原来是璇覆与阿哭二人，见代赭石迟迟未归怕出意外，便前来寻他。

　　看到他的人影，璇覆上前问：“怎么样？是瘴妖吗？阿哭说可能是瘴妖。”

　　代赭石眉头紧皱说：“不能确定。太快了，那妖的速度太快了，估计在我灵力探到的时候它便跑了，待我去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阿哭问：“那它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想起瘴妖的面目和作为，阿哭皱起了眉头，“瘴妖最喜食人类的血肉。”

　　“刚才有只瘴妖在此处捕些飞禽野兽，我到此处之时，早已人去楼空。”代赭石道。

　　阿哭对此深表认同：“瘴妖的逃跑速度是一流的，并且十分机敏，能感受到百里之外的灵力波动，一感受到有灵力逼近它们便马上逃之夭夭。当初和居士追捕瘴妖，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陪它完躲猫猫。”

　　代赭石道：“这里地处荒野没有人烟，也没有看到有人遇害，这妖估计不是为了害人而来，兴许是路过。亦或者它还有目的。”

　　“也是，但是瘴妖大多灵力低微，难成气候，这也不足为惧。”阿哭想起曾经与居士一同出除瘴妖的经过说道。

　　代赭石说：“不，这只妖与寻常的瘴妖不同，况且此地诡异，我探查过一番，却毫无发现。”

　　“没有发现不是正常吗？”她不解。

　　“正是因为太正常所以不正常。”阿哭说。

　　代赭石：“哦，此话怎讲？”

　　“瘴妖出没之地，必会有瘴气残余，此地过于干净，要不是我真切探查到它的灵力波动，和这地上残余的阵法，还真察觉不出它曾来过。”代赭石用脚碾了碾地上残余的阵法说道。

　　她好奇问道：“瘴气妖是什么样的？”

　　“瘴气生出之妖大多面目狰狞丑陋，你还是不要看为好，要不然晚上做噩梦。”阿哭想起瘴气妖的面目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她更是好奇了：“哦？能有多丑？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

　　阿哭只能说：“你会后悔的。”

　　不知者无畏，璇覆对这未知的瘴气妖倒是无畏得紧。

　　她撇撇嘴很是不屑地说：“我没见过才会后悔呢。”

　　看着这片漆黑的沼泽地，她说：“现在夜已深沉，黑乎乎的一片肯定没有白天观察的细致。等天大亮了再来探查一遍，应该会有新的发现。”

　　代赭石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璇覆说：“快来，我要撑不住了。”她携着阿哭御风而来，因为嫌弃脚下沼泽地说话空隙，一直灵力支撑着悬在半空，她本就灵力薄弱，此时那点可怜的灵气即将用尽。

　　代赭石凌虚而上，携着两人往回。

　　正当三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远之时，阿哭感到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等等，我好像看到一丝光亮。”

　　代赭石道：“在哪里？”

　　阿哭手指向刚才看到的地方：“哪里。”

　　代赭石往此处靠近，璇覆也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临近了，又过了一会儿，依旧是漆黑一片。

　　“阿哭，你是不是眼花……” 璇覆质疑的话还没说完，她也看到有什么光亮闪烁了一下，“哎，有什么东西在发发亮，虽然只是一下，但这次我也看到了。”

　　看着光亮的地方，她说：“好像是沼泽地里冒出来的。”

　　代赭石一个掌风打过去，沼泽地震荡了一下，回归寂静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奇怪，我们明明都看到了，怎么现在又消失了。”站在沼泽边上，璇覆捡起根树枝，泄气般的朝沼泽地里戳了戳，黑黝黝的沼泽地毫无反应，她反倒是被这掀起的泥土腥臭味弄的喉头一阵恶心。

　　“这味道真恶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泥土。”她说。

　　阿哭说：“我们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回程吧。”

　　她说：“回吧，回去歇歇明天继续去荔枝节。”说罢，便将手里的树枝随意一扔，树枝砸到不远处一颗大树上，发出轻轻地一声“砰——”便落入一旁的泥地里了无声息。

　　代赭石敏锐的察觉出不对：“这声音不对。”

　　他捡起一块石头朝硕大的树身砸了过去，这次空心音更明显了。

　　他说：“这树是空心的。”跟二人说：“你们退后。”

　　阿哭璇覆二人照作不误，只见代赭石一掌将这大树劈开，百年大树轰然倒塌，树身内的白骨散落一地，最上头还有腐烂到一半的不知名动物的尸体。

　　零星几缕莹蓝色的火苗飘散开来，阿哭马上认出来了：“这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光亮，原来是鬼火。”

　　璇覆：“鬼火？”

　　“民间称为鬼魂之火，多出现在坟墓之中，民间人认为这是死者灵魂的化身，将其称为鬼魂之火，即为鬼火。”代赭石解释道。

　　璇覆：“那真的是死去的人的灵魂吗？”

　　代赭石解释道：“不是，是尸体化为白骨后形成的气，在特定环境下会转变为火。死去人的灵魂回到阴曹地府进行转世投胎。”

　　她随口一问：“那我死了呢？”

　　代赭石沉默了：“……”

　　阿哭也沉默了：“……”

　　她追问：“快说啊，我死了回去到哪里呢？”

　　阿哭说：“非人灵魂不归地府管，可能就……”

　　璇覆：“别卖关子，快说完，可能就干嘛了？”

　　“可能就随之飘散了。”

　　“哦，飘散，就是说哪里都找不到我了，我也没有轮回转世了？”

　　“说得没错。”

　　就在二人以为她会黯然神伤之时，她却说：“那我更要开心过好每一天！”

　　代赭石：“倒是豁达。”

　　风吹树叶哗啦响，仿佛受害者的冤魂在呜咽，她莫名感到后背发凉：“怎么感觉不只有这一棵树是空的。”

　　接下来代赭石又连续劈开三颗大树，无一例外里面都是空的，并且都有大量的白骨。

　　三人仔细辨来，这些白骨里，人和动物的都有，虽然动物的白骨占多数，但人的白骨数量也不小，尽是劈开的这几颗大树里，清点头骨便有几十具。

　　“我们该不会找到瘴妖的老巢了吧。”她说。

　　代赭石道：“不是，瘴妖多诈，这里应该是它的一个据点，他将人掳到这里是方便吸食血肉。”

　　“看样子，这瘴妖为祸多时，怕是害了不少人了。”阿哭说：“居士的追踪术在宗门里是一绝，我们回去将此事禀告居士，让居士来探查，必定事半功倍。”

　　三人御风走后，一缕黑烟从沼泽中冒出，悠悠扬扬地飘荡至空中，最后不知消散到什么地方去。另一处瘴妖盘踞地中黑云翻涌，不详的灵力剧烈波动，罪恶酝酿其中。

　　御风空中的代赭石，状若有感般，猛然回头看向某处，眉目犀利眼眸冰冷，杀意流露。

　　身后的璇覆被此举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怎么了？”

　　只听他道：“没事。”收敛四溢的威压，她方才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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