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王

　　那永宁公主欢快地跑跳了过来，手里还擎着一株开的正盛的白梅，那白梅仿若一粒粒洁白的雪花自顾在那细细长长的枝丫上跳动着，傲然独立却自有一番韵味；王丘梓见她与自己差不多同岁，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上，眼睛大大圆圆的，鼻子小小圆圆的，嘴巴红红圆圆的，连耳朵也似圆圆圈圈一样，甚是可爱，不觉对她心生亲昵。

　　“宁儿，有客人在呢，何故如此莽撞。”曹夫人虽则略有些责备之意，然则声音仍然温温柔柔的，一点也不觉着她是真生了气去。

　　“母妃——宁儿方才在里屋，不曾见有客人呢。”她眨了眨圆乎乎的大眼睛，望着王丘梓，道：“你是——你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日在栖霞宫拜见母后的北平公主！”

　　王丘梓巧笑嫣然，这永宁公主好生俏皮可爱，她福身行礼道：“丘梓见过永宁公主，公主安好。”

　　“安好安好——丘梓姐姐，你瞧我这白梅开的多好，这可是盼了好些时日才终于盼开了花的呢！许是菩萨保佑，圆了我这小小的心愿，嘿嘿嘿——”她边说边自己乐了起来，有趣得很。

　　“自是洁白亮丽得很呢，香味也似比黄腊梅清幽了许多。”王丘梓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疏影阁边边角角的梅花气韵真真儿比那栖霞宫迷迷蒙蒙的香火气息舒服多了，这儿的人也全然不似那处一般惹人烦厌。

　　“宁儿，今日这梅花开的尤其盛大，不如你带着梓公主在这园内好生转转，若寻了喜欢的，也可替梓公主剪上几枝带回绮罗殿。”曹夫人叮嘱道：“收收你拿调皮性子，务必要好生招呼了客人才好。”

　　“知道知道，我的好母妃，我必不会怠慢了丘梓姐姐的，否则——我那三哥哥可不知得把我数落多少呢，嘻嘻嘻——”永宁公主窃笑道。

　　王丘梓只觉双颊晕起一朵朵红梅花，脸上越发滚烫了起来，倒是与这园中景致交相辉映了。她只道：“丘梓谢过夫人。”

　　与这永宁公主信步闲逛在这偌大的梅园里，朝阳映照，梅影翩跹，虽不似月色下有那“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感，却也少不得曹公借香菱之口咏出的“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之情状了。王丘梓瞧那永宁公主天真无邪，烂漫可爱，真是这乱世当中一股清流，便主动上前道：“永宁公主，你好生可爱，脸蛋圆圆，眼睛圆圆，鼻子圆圆，嘴巴圆圆，连耳朵也圆圆滚滚的，你小名儿唤“圆儿”吧？”她嘻嘻嘻笑了起来，像逗三两岁小孩儿一样，觉着甚是有趣。

　　那永宁公主立时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此刻那眼睛真如珠子一般圆且亮了，她惊呼道：“你怎会知晓？我——我祖母可不就是唤我圆儿嘛，我自小她老人家便唤我圆儿的，可惜——祖母已经过世许久了，这宫中，再也没人唤我圆儿了——”

　　王丘梓一脸错愕，莫不是歪打了个正着，但寻思着又勾起了别人的思亲情愫，总归不是太好，便拉起永宁公主的手，道：“我听说，人啊，去了以后，都是到天上的大花园里面去住着的呢，那儿可是开了好些漂亮的花儿呢，比这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呀——先王太后一定也是在那花园里赏着花，看着你呢，你可要像现时这般一直开开心心的才不至于让先王太后心忧呢。”

　　“真的呀——那可是极好的，祖母可不就是最爱种花儿嘛，丘梓姐姐你可真会说话。”永宁公主霎时又笑眼盈盈了。

　　“不如，以后我唤你圆儿如何？你小名儿如此可爱，跟你最为相配了，以后若只有你我两人在场，我便唤你圆儿，好不好？”王丘梓笑嘻嘻地看着永宁公主。

　　“好呀好呀——如此真是太好了，我有好些年没听到有人唤我圆儿了，丘梓姐姐，怪不得三哥哥如此喜欢你，你不仅人长得美，心地还善得很，连我也忍不住要爱上你了。”永宁公主连呼带喊地说道。

　　两个姑娘你拉着我，我牵着你，在这梅园的梅花香氛里恣意奔跑了起来，惬意得很。王丘梓觉着这永宁公主是她穿越而来所遇见最为单纯可爱的人儿了，她很想很想好好保护这样的单纯不被乱世所浸染，所伤害。

　　片刻，王丘梓似又想到了什么，遣散了随身伺候的苹儿梨儿，拉住永宁公主的手，道：“圆儿，姐姐问你件事，你若知晓可否一告？”

　　“姐姐尽管问，我若知晓自当毫无保留。”永宁公主见王丘梓十分谨慎，便也遣散了身边的婢女。

　　王丘梓环顾了四周，见四下确实无人，便低声道：“那日在栖霞宫，刘夫人咳疾犯了后，婢女端了一杯不知何物上来，刘夫人一饮而尽过后咳疾似有缓解，你可知，所谓何物？”

　　永宁公主立时一惊，半晌未开口，心里思虑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我的好姐姐，我若告知你，你可否确保不让他人知晓？”

　　“自是如此，圆儿且放心。”

　　永宁公主咽了咽口水，凑到王丘梓耳边，悄声道：“是人血！”

　　果然如此！王丘梓自是有了判断，道：“何人之血？怎的咳疾需要人血来医治？未免太过残忍了。”

　　永宁公主低声道：“何人的血我不知，许是栖霞宫宫人的吧，我也是前两年去母后那里请安才知晓此事的，母后这饮血止咳怕也有三五年了——我偶然听太医说起过，母后身子弱，脾胃太虚，太医开的药方熬好的药，她每次喝一点就会全吐出来，毫无办法——后来，后来——太医说，可以寻一个宫人来替母后饮了药，母后再饮下这宫人的血，仍然可保这血有疗效——这几年来，母后都是这样喝药的，而且，她喝了人血以后，气色似乎也好了许多——哎，也不知这宫人还能活的几时，哪有那么多血供她医治啊。”永宁公主深深叹了叹气，接着说道：“这宫中骇人之事层出不穷，如今想来，兴许宫外过活着还安逸些吧。”

　　王丘梓见原本兴致勃勃的永宁公主立时焉了下去，心底虽觉着那栖霞宫令人不寒而栗，可仍微笑着安慰道：“世事本来就有喜怒哀乐，好坏黑白，这宫中更是如此了，那黑暗的不好的终归是会消散的，这美好的善良的才是世事初衷，如你一般，如这疏影阁一般，这王宫也尚存如此多令人向往的人和事呀——”

　　永宁公主看向王丘梓，又笑道：“你漏掉了我三哥哥——我三哥哥是我见过最英勇最正义的人了，他就像这宫中的春风，总是吹得我和母妃心旷神怡的，现今，也让姐姐你春心荡漾了吧，嘻嘻。”

　　王丘梓自是没曾想这小小姑娘竟开窍得挺早，便打趣道：“你这小圆儿，准是让你三哥哥给教习坏了，净胡说。”

　　俩人你追我赶，惹得这冬日梅园里的梅花也格外热闹了起来，似都笑盈盈地看着这俩亭亭玉立的姑娘畅怀。

　　少倾，王丘梓便又拉住永宁公主的手，道：“我的好圆儿，陈夫人的事你可有听说？”

　　永宁公主自是跑累了笑累了，忙停下来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儿，才悄声说道：“陈母妃可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妃子呢，不仅容貌极美，歌儿也唱的尤其好，还会跳舞，会弹琵琶，真真儿似仙女一般的人物——只可惜，约莫三四年前吧，人就忽然没了，也不知是病故了还是什么原因——她呀，原先就住在你那绮罗殿呢。”

　　“我自是也听闻陈夫人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忽的就没了影踪，如此这般的可人儿，怕不是引了嫉妒遭了横祸？”王丘梓试着猜测。

　　“可是不该呀，母后素来不过问后宫之事，且虔心礼佛，栖霞宫的香火也不知烧了多少年了；我母妃就更不可能了，彼时我母妃并不受宠，人又素雅得很，从不与人相争的......或许，陈母妃确是被父王给秘密送出了宫去，毕竟我听闻，朝堂上多有大臣参她狐媚惑主，是杨妃第二呢，可惜了这么美的人儿却要独自苍老了去。”永宁公主努力回想着。

　　王丘梓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判断，却又不敢再妄加揣测，毕竟，这个判断若是真的，那实在——残忍至极，她想了想，又道：“陈夫人可爱唱——《霓裳羽衣曲》？”她很希望永宁公主告诉她，并不。

　　然则，永宁公主轻笑道：“你怎会知道？有一年在梨园我听陈母妃唱过《霓裳羽衣曲》呢，那歌声婉转嘤嘤又清雅动人，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一点也不为过。”

　　！！！王丘梓心底一惊！！！这一切怕是如她所料了......

　　在疏影阁陪永宁公主玩闹了一整天，王丘梓拖着疲态回了绮罗殿，刚一进殿，便见父亲王郜心事重重的向她走来，道：“梓儿，你随我来，为父有话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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