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星火熠熠

　　“这里挂的所有李墙先生的画都是精品，但却只有这一副失了水准。”岑舒菱眼里透着惋惜，但更多的是坚定。

　　项樾不解，垂眸看她。
　　“这与先生的画作意境背道而驰了，先生笔下的灵魂纯洁、透亮、高贵也带着点清高，但这幅作品……”
　　岑舒菱脸上有点痛心，摇摇头，“这幅作品，从景物背景到人物眼神，每一笔都逃不脱一个词。”

　　“什么？”
　　“欲望！”

　　“对，是欲望！”岑舒菱正要开口，冷不丁被后方一道声音截了胡，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讶异转身，发现了背后竟有两个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背后。
　　这么突然转过头去，吓了一跳。

　　站在前面的一位男人头发飞扬，在后方绑了一个有几丝白发的马尾，眉眼倒是俊逸挺拔，只是稍稍上了一点年纪，一身长衫，右手勾着个烟斗，浑然天成的一股高贵气质。
　　稍远一点的一身黑色西装，眸子与前面的人面相几分相似，，周身热情活力迸发，不过，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姑娘眼力倒不错！”
　　前方的男人开口了，眉眼一弯，眼里有一股赞赏意味。
　　“不好意思打扰您的雅兴了，拙见而已。”
　　岑舒菱朝来人淡淡一笑，有点窘迫。

　　项樾闻声转过身子，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来人面前。
　　“李叔叔。”
　　冷不丁开口一句，岑舒菱一惊。
　　这是？认识。

　　男人往他身上从上而下瞟了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岑舒菱身上。
　　“这怎么有时间，跑我这儿来了？”似乎在对他说话。
　　“叔叔难得的一次画展，这肯定是要捧场的。”项樾唇角一勾，答得真诚。

　　男人笑开了，“哈哈哈，恐怕我没这个魅力，这身边的姑娘倒是魅力不减吧？”
　　项樾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叔叔这么讲就没意思了。”

　　两人像是熟络的样子，攀谈了起来。
　　项樾将岑舒菱往前推了推，故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可以尖叫，但是要考虑到这是展厅。”

　　“……”岑舒菱一头雾水望着他，而后，蓦地眉开眼笑，难道
　　“是的，你的偶像，李墙先生。”项樾笑着点点头。

　　说着将岑舒菱再往前推了推，向对面的人介绍，“这是岑老的孙女，岑舒菱。”
　　来人一脸惊诧，“岑老？是海都那个岑老？”
　　“正是。”项樾颔首。

　　李墙面色惊艳在她面上细细瞧了一眼，颇具赞赏的点点头，“你别说，倒还真是有几分老爷子的神、韵。”
　　岑舒菱此刻的心情想坐火箭似的，“啪”的一飞冲天，人像在悬空似的，飘飘然，没想到，竟然见到了年少时的偶像，偶像还认识她的爷爷。

　　“您好。”岑舒菱有点羞涩的朝他笑了笑，抿抿嘴，有点不知所言。
　　“岑舒菱，真的是你！”正天人交战间，旁边突然插过一个声音，讶异惊喜。

　　她不解，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是那个站在后方的男人，此时，也悄然走进。

　　“岑舒菱，我是李彻啊，青城美院绘画系一班的团支书啊。”
　　这么一介绍，岑舒菱这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难怪刚见着有点眼熟呢，原来是曾经的同窗同学。
　　她有点不知所措，对这突如其来的故人相逢。
　　于是，干巴巴的扯扯唇角，对他友好笑笑，“好久不见。”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三年前你莫名退学出国，我们同学都还在感叹呢。”李彻掩藏不住的惊喜，在她身上打量良久，而后视线落在她的短发上。
　　“你还是这么可爱漂亮啊！”

　　脱口而出的一句夸赞让两个人的面色迅速沉了下去。
　　项樾将岑舒菱不着痕迹的向后扯了扯，面上波澜不惊，“李同学也一如既往的风度不减啊。”
　　李彻，他知道，岑舒菱他们班团支书，上学时俩人因为作品交情倒不浅，项樾好几次去教室找她都碰到过。

　　李彻回了他一个笑容，目光仍停留在咫尺的人儿身上。
　　岑舒菱心里一痛，美丽？她现在，以她现在残缺破败的身体，还会存在吗？

　　见岑舒菱情绪一时低落了下来，李墙在一边敲了他一个大大的爆栗，边敲边数落，“你还还意思提同学？你看你画的是什么玩意？同学都笑你了。”
　　李彻一脚跳开两尺远，边揉边委屈的辩解，“这画是那女的的经纪人求着我画的，博个噱头，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诱惑，翻船了嘛。”
　　“你还好意思说？画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心定，我不是一直跟你强调吗？”李墙恨铁不成钢。

　　岑舒菱和项樾在一旁看着，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李彻竟然是知名画家李墙的儿子，以前在学校时挺低调的，都没看出来，不过，这两人的之间的相处，还挺可爱的嘛。

　　岑舒菱难耐的弯了唇，看着这场面，打心底觉得十分温馨。
　　项樾在一旁时不时的观察着她的神情，这会儿见她情绪上来了，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参展结束回程时，听闻两人最近都在隔壁的镇子工作，李墙邀请他俩周末过来他家吃个饭。
　　项樾也想找什么理由单独和岑舒菱呆着，于是欣然同意。
　　岑舒菱刚开始有点犹豫，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他，谁知李墙一脸轻松的笑了笑，“我年轻时也不分任何场合去打扰岑老，这你爷爷还不得烦死啊！”
　　岑舒菱也想和李墙先生探讨学习下绘画，这他又搬出了爷爷，于是也点头答应。

　　山间大道上，暮色渐沉，农历月头，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了云层，露出了弯弯的脸庞，星云密布，如大幕垂下，将世界笼罩。

　　岑舒菱怕项樾困，在副驾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跟他聊天。
　　“你什么时候认识李墙先生的？”大学时他分明对李墙一知半解，都是从岑舒菱嘴里知道的。
　　“前年我父亲的客人，有一次来家里做客认识的。”
　　“……哦。”原来如此。

　　蓦地，又想到了什么，余光在他脸色扫了扫，突然嗡嗡的问一句，“那个，钟蕾好看吗？”
　　没头没尾的，项樾扫了她一眼。
　　“嗯。”关他什么事。
　　岑舒菱心一紧，眼尾一耷，有点心疼。
　　“那个，别难过了。”
　　“？？？”项樾一头雾水。
　　“……什么？”
　　“没什么。”岑舒菱闷闷的一句传来。

　　俩人正愣神间，车驶入一座桥梁，前方倏然出现一团白点，项樾刚开始没注意，照常车速平稳着开，等离近了些蓦然发现。
　　天！那是一个人。
　　无声的穿过道路中间。

　　电石火花间，项樾当机立断踩下刹车，两人身子猛地前倾，岑舒菱没注意，额头一下撞到车窗上，“咚”的一声，与高度急促的喘息声交织。
　　车堪堪在那个人面前停下，就差一秒，就撞上去了！

　　项樾惊魂未定，见车前那人没事，缓了一口气，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一把捧住岑舒菱的脸。
　　“没事吧？”项樾的声音里都在发颤。
　　“没……没事。”岑舒菱一片恍惚，揉着额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眼里。

　　他右手轻轻轻抚着她撞的地方，脸色愧疚加心疼，都红了，可见撞得有多狠。
　　“真没事，缓过这阵就好了。”岑舒菱宽慰他，脸从他的双手之下扭出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的近光灯清晰的打在前人身上，岑舒菱这才看清，是一个穿着白短袖的马尾姑娘。
　　她神色恍惚的偏头往这边瞧了一眼，好像对刚才千钧一发的危险毫不在乎，一步步的踉跄的走到桥的另一头。

　　倏然，岑舒菱眼皮一跳，猛地往前狂奔。
　　那姑娘竟然在爬桥的栏杆！

　　项樾此时下车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两步跟在她的后面就超到了她前头。
　　“姑娘！”他扬着嗓子一声呼喝一声。

　　“别过来！”姑娘察觉到有人靠近，原本面如死灰的神色开始情绪炸裂。
　　她已经站到了拉杆上！
　　两山之间一泻千里的河水，湍急不息的流向远方，声势浩瀚。桥下面险象环生，人一旦跳下去，且不论命悬一线，恐怕也得尸骨无存。

　　“姑娘，别激动！”项樾快速做出反应，在她两米远停下，声音柔和，轻声安抚。
　　女孩开始崩溃大哭，声嘶力竭的断断续续的几句宣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都要……一个个的离我而去，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乐……你就是个……骗子，骗子！爸爸走了，连你都要……弃我而去。”

　　岑舒菱听清了，她几步冲至前头。
　　心被剜的在滴血，她好像看到了这三年间的自己。
　　泪水冲破眼角，沿着鼻梁悄无声音的开始往下滴。

　　“你是不是觉得见不到天日，像被逼到了死角，没了出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混着风声水声，平淡的在耳边萦绕。
　　女孩一怔，哭诉更凶了些，随后身子一瘫，坐到了栏杆上，这一幕看的项樾心惊肉跳。

　　“其实，等你捱过这段苦涩的日子往回看，才会发觉，自己此刻有多幼稚。姑娘，没有一个人会永远在你身边，除了自己，亲人的离去让你成熟，爱人的离开让你警醒，所以的一切，都有它一切的运行轨迹，只是，在某个节点，它发生，在告诉你该做什么事了。”
　　岑舒菱听见自己的嗓音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抵住那集聚的情绪。

　　“它在告诉你，你要改变了，你要长大了，该成熟了，该认识某些人的真面目了，不能迷失在虚伪的包围圈了。你明白吗？”

　　岑舒菱心里苦涩酸疼，有点自嘲：这话，不知在对面前的人说呢，还是再对自己说。
　　对面人的情绪不再那么高亢执拗，开始松动，像被戳到了心窝，只是嚎啕大哭了。

　　项樾抢着点，趁她注意力没集中，往前一扑，瞬间将她攥了下来。
　　两人一齐摔在桥下，岑舒菱两步凑上去，吸了吸鼻子，将两人扶起来。

　　“没事吧？”
　　还没等到回答，警铃在远方空谷突兀的响了起来，三人回头。
　　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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