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懒花丛半回顾

　　第十一章：重识
　　简泽大帝其实自己也没弄明白，都说自己脱离凡尘俗事，最近怎么好像和这个小草仙沾上了。就算自己不搭理她，她也能摔破净瓶惹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来找上他。简泽大帝又想起那日神祇大动正是这个小草仙来到青周山的日子，难道这两者有关系吗？
　　简泽大帝又凝视了会跪在地上的浅草，除了看出她是一颗粉黛子草外，只看出了她眼神灵动有活彩，长得也是清秀脱俗，却自带一股痴气。心底不由得叹气，看来自己得费点心思了。遂道：“你先去后院池子里取一片花瓣来。”
　　浅草没想简泽大帝会帮忙，还会要她去取古莲花瓣，顿感受宠若惊，慌忙爬起来，就往后殿水池旁跑。
　　恕己瞧了眼简泽大帝，对刚才简泽大帝出手襄助再到安排浅草去取古莲花瓣的行为表示越来越不解。略一思忖，拱手道：“您是不是有点儿偏心了？”
　　简泽大帝看都没看恕己，只是收起宝剑，宝剑入鞘，才甚满意的道：“何为偏心？”
　　恕己右手指向浅草离去的方向道：“您好像一点都不生气浅草仙子弄坏了净瓶，我要帮您注释整本佛经时您都没有拦着我，好像乐见其成，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简泽大帝手托腮，做仔细思考恕己的话，然后郑重给出回复：“注释佛经乃是你主动请缨，帮小草仙乃是本君今日心情好。”
　　简泽大帝说自己心情好，恕己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挤出笑容道：“您老人家心情好就好。”
　　简泽大帝是真的心情好，恕己就算加重了老人家三个字的语气，他也没在乎，反而起身也朝后院走去。
　　浅草来到后院，一眼就看见了众多藕粉色荷花中间那朵金光熠熠的古莲，那古莲通身金色，花蕊周围还泛着点点仙气，在一众金光里，显得尤为祥瑞。
　　浅草提气凝神，平身飞向古莲，在距古莲两寸处停止，一手轻轻握住古莲，一手捏住最外边的一片古莲花瓣，稍微用点力，便将花瓣摘下。那些金光和着仙气，在古莲花瓣上久久不愿散去。
　　简泽大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玉碗，里面有浅灰色的粉末，对浅草道：“快将古莲花瓣放进来。”
　　浅草双脚轻轻点在荷叶上，伸开双臂，换转方向，稳稳的落在简泽大帝面前，将古莲花瓣放入了碗中。
　　简泽大帝松开手，那碗遍静静的停在半空中，然后简泽大帝一只手酝出一团耀眼的光，覆住那碗一会儿，再移开手掌，里面古莲花瓣早已消失不见，原来是灰白的粉末现在已经成了浆糊，里面还闪着点点金光。
　　简泽大帝重新端起玉碗往回走，浅草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简泽大帝回到净瓶旁，朝着先前浅草站立旁边的瑞兽香炉一挥衣袖，里面竟然燃起火焰，手又在桌子上面一抹，便出现了许多浅草未见过的刀具。
　　简泽大帝指挥浅草道：“去食室接点热水来。
　　浅草问：“是烫的还是不烫的？”
　　简泽大帝更正道：“温水：”
　　浅草一路小跑，从食食端来一大盆温水，偶有漾出的小水花，洒在浅草胸前，那粉粉白白、轻轻薄薄的纱衣黏在身上，映出里衫一抹杜鹃红。
　　简泽大帝虽不为性色所动，但觉这样一个女仙子站在正对着自己的面前，实属不雅，只好转过头，眼不红心不跳的再挥一挥衣袖，浅草只觉一阵暖风拂面，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简泽大帝将净瓶装满温水，又将其放在温水里。闲致的提起冰裂纹的天青色的小茶壶，给同是天青色冰裂纹的小茶杯里倒满鹅黄的茶水，天青衬鹅黄，似是春水消融的早春的傍晚，那样清闲，那样闲静，那样蠢蠢欲动。浅草还是小草的时候，就常爱在那种时节悄悄探出脑袋，向往土壤外面红尘嚣嚣的世界。
　　简泽大帝浅浅的饮了一口，浅草有模学样，也喝了一小口，入口茶香四溢，清幽的茶香顺着鼻腔，又从浅草的鼻子里钻出来，整个房间便飘着丝似有还无的茶香了。
　　浅草只听得简泽大帝问：“好喝吗？”
　　浅草迟钝的点点头，却是十分诚恳：“真的特别好喝，我以前从没喝过。”
　　简泽大帝也不骄傲，只会心的一笑道：“好喝就好。”
　　浅草双手捧着小茶杯，一口饮尽了剩余的茶水，又期盼道：“简泽大帝，我能再喝一杯么？”
　　简泽大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浅草喜不自胜，忙不迭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又唯唯诺诺的替简泽大帝斟了一杯，浅草拿眼睛瞟了眼简泽大帝，他好似坐定，两人相处无言，直至喝光了一壶茶。
　　简泽大帝捞起水里的净瓶，在灯下细细的瞧着，然后眼睛也不转的道：“把细刀给我。”
　　浅草在一堆细巧的工具里晕头转向，呆呆开口道：“哪个是细刀？”
　　简泽大帝照样没动眼睛，只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一堆工具里一端比绣花针还细、一端只有筷子粗的工具道：“这个。”
　　浅草半信半疑地递给他，简泽大帝倒是顺心顺手，自顾自地就将极细的一端对着那印子轻轻的拨弄，浅草是看不清楚到底在拨弄什么，但简泽大帝做得细致，做得认真。拨弄完之后，简泽大帝将细刀递给浅草，道：“扁刀”浅草巡视一周，觉得躺在那里泛着幽幽冷光的银柄镶绿松石的小刀当得起“扁”字，便尝试的递给他，见简泽大帝一笑，接过去轻轻在印子处削着。
　　浅草庆幸自己还不是很笨，总算能给简泽大帝当个下手。
　　看简泽大帝这架势，到不像做过帝君的人，反而更像一个拥有精湛技艺、胸有成竹的老匠人。后来浅草才知道，简泽大帝这人做什么便像什么。他做了十万来年的帝君做得人神共敬，成为传说，退位之后，便用尽心思打理青周山这一亩三分地，修房子时像瓦匠，整田时像农夫，养花时是园丁，铸剑时是铁匠，做茶时是茶夫，比武时是一代宗师，论佛时是菩萨罗汉，做瓷器时自然是瓷匠了。所以这青周山的一亩三分地上，别人从来不敢放肆，只有浅草，硬生生来渡劫，砸出了一个大坑。
　　闯祸的人此刻正觉得简泽大帝这样多才多艺嫡仙般的人物，天上地下，定是只此一人。
　　简泽大帝终于不多不少把那印子削完，褐色衣袍上已经落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灰。简泽大帝照旧道：“软刷。”
　　浅草这下飞快的从一堆大小不一的刷子里挑了一个厚实的毛刷子递给他，简泽大帝觉得十分好用，那起刷子从瓶口一直往下刷，刷到瓶底为止。又递回软刷道：“丝帕。”浅草看着一堆帕子里有桑麻帕、棉麻帕、棉帕、蚕丝帕等等，便将蚕丝帕递过去，简泽大帝又周身擦了一遍瓶身。
　　起身将净瓶放在瑞兽炉边来回过了两遍。浅草问：“这样完了吗？”
　　简泽大帝抬眼瞧着她：“这才刚开始呢。”
　　浅草看了眼外面的渐昏的日色，简泽大帝问：“怎么想回去吗？”
　　浅草连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
　　简泽大帝理所应当道：“那就好。把扁匙给我。”
　　浅草又连忙拿出一根两端稍有一个小凹的玉柄，递给简泽大帝。只见简泽大帝将净瓶固定，挑了一小点先前调制的浆，伏身将浆糊在先前刮掉粉末的地方，糊完后又从各个角度仔细打量，稍加调整，最后才满意的直起身子，道：“你过来。”
　　浅草走过去，简泽大帝道：“把刚才涂的地方放在那边火上，烤十滴水的时间，再休息十滴水的时间，依此烤九九八十一次。”
　　“八十一次？”浅草有点不相信的问。
　　“嗯，烤的火力大小，时间长短，都影响修复的效果，若是时间太长，釉色会凝滞，时间太短，便不会有晶莹剔透之感。你不要简单看这素色，却是最难调和的。”浅草随着简泽大帝的指引，果见瓶身釉色晶莹有泽，在光下更是似水波荡漾。
　　浅草看着简泽大帝拿出一个精致的水漏放在桌上，一滴滴水珠滴下，浅草赶忙将净瓶放在香炉上。每隔十滴水时间，简泽大帝将水漏调换一次，浅草便隔十滴水时间烤一次。
　　还只烤二十来次，浅草脸上又开始出汗，汗水浸到伤口处，隐隐有点疼。
　　简泽大帝见浅草心神不宁，眉头紧锁，问：“你怎么了？””
　　浅草可怜兮兮的道：“汗水沾到我脸上伤口上了。”
　　简泽大帝闻言自己接过净瓶，浅草连忙摘下面纱，又怕半脸伤口吓住简泽大帝，便侧转了身子。
　　简泽大帝命令道：“转过来，我看看。”
　　浅草无法，惴惴不安的双手搅着裙带转过去，简泽大帝没有流露出惊愕恐惧的神色，相较先前直硬的命令语气稍柔和点：“这是怎么弄的？”
　　浅草低声答：“炼土的时候被自己的三味真火烧着了。”说完，浅草觉得简泽大帝拿着净瓶的手动了一下。
　　简泽大帝想起太子长琴向自己讨要南海珍珠粉的事，便问：“是太子长琴给你医治的吧？”
　　浅草抬头，眼神似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简泽大帝只好接着道：“哪个珍珠粉是他从我这讨的，你若是还需要的话，便自己来拿。还惊动太子长琴来向我讨，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浅草愕然，嘀咕道：“您自然是不小气，可是三界内谁敢向您讨要东西？”
　　简泽大帝听着浅草自顾自地狡辩，嘴角带笑：“我虽老，但是我耳朵是极好的。”
　　浅草无地自容，脸上一红，简泽大帝道：“去把水漏转过来。”直到夜深人静，九九八十一次才完成。浅草眼皮儿都在打架，但简泽大帝任然精神奕奕，将净瓶扔给浅草，淡淡交代道：“别给我再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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