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谈

　　第十一章
　　知晓了兰斯的回复，明沅在房间里思考了一番措辞，然后才从房间里跑出去寻找林颜。
　　但在寻找到林颜之前，她先看到了正从楼梯下上来的奥利维亚。
　　没有料到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见面，明沅实在是有点吃惊，随即想到不久前见面的不愉快，她有点尴尬，但还是向她打招呼，“嗨，奥利维亚，你是从外面回来的吗？”
　　奥利维亚停了脚步。她看上去和之前别无二致，这种刀枪不入的态度明沅应付起来最是苦手，她虽然擅长打交道，但也不是什么类型的人都能亲近起来的。
　　“下午好。是的。”简短地回答完，她就向她点点头离开。明沅虽然想套套近乎，多了解点情况，但眼下她先要摆平一直在试图送她回家的林颜这一关。
　　还算幸运，她顺利地找到了林颜的房间，而林颜也没有出去，而是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喝茶。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来林颜的房间。比她的房间大了一半，整体的风格也不相同，这里是偏向于哥特式暗黑风格，四处都是深色的繁复花纹，偌大的窗幔垂着乌黑的流苏，华丽的水晶灯细长繁杂，一圈都是切割完美的长条黄水晶。
　　林颜坐在实木靠椅上，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双手端着茶杯，慢慢饮着。
　　看到明沅的到来，她很快就放了杯子站起来，“小沅。”
　　明沅扬起明朗俏皮的笑容，“嘿，我过来啦，阿颜。”
　　林颜忍俊不禁，赶忙要去给她也泡一杯茶，明沅却先一步拦住她，摇了摇头，“我欣赏不来这个，你别忙活了。”林颜娇嗔了她一眼，“喝茶有什么不好的呀？”
　　明沅直接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再坐到对面，正色道，“阿颜，你好好听我说。”
　　林颜扑哧一笑，“真是难得看你这么严肃呀。”
　　“我不能走，我得在这里陪你。”
　　林颜一愣。
　　“…什么？”
　　“我说，我也要在这里。”明沅直视着她的眼睛重新说了一遍，“阿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虽然我刚生过病，但是我的身体还是比你好的，能给你分担一部分失血的痛苦。”
　　对面的黑头发女孩子眼圈红了。她哽咽几声，赶快擦擦眼泪，努力地向她绽放微笑，“谢谢，小沅。”
　　“这是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嘛。”
　　明沅眨眨眼，咧嘴笑道。

　　说实话，她无心去探寻任何秘密，也不想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被留下的三个人里，她可能是和兰斯相处时间最长的，但同时也是他最不在意的那一个。那天她听到没有味道的话以及这几天来兰斯对她没有表示出任何血液上的需求来看，她的存在意义恐怕和另外两个人不同。
　　但是具体是怎样的，她实在是没办法下定断。
　　每天她的任务都是去书房里坐着陪他看书，说是陪也不太准确，她没有侍奉在他身旁，也不是和他看同一本书，整个过程都是两人彼此沉默着看自己想看的书，消磨过大半天的光阴。
　　鉴于这种原因，她只能赶上早饭，甚至说早饭也不见得有时间吃，总是匆匆路过提供人类事物的餐厅，走过坐在座位上愉快享用早餐生活的两位女孩子，去厨房倒一碗玉米浓汤或者蘑菇浓汤当作早餐，有时候这两样都没有，她就会随意地喝杯牛奶，然后赶往书房。
　　兰斯不喜欢她比他晚到。
　　至于午餐，从来不是她的考虑范围。兰斯一般看书至少会持续到下午四点，然后他就会独自离开，接下来的时间安排是不定的，他很有可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让她和他一起去哪里，或者走之前让她多久之后过来却又不说地点，偶尔也会是安格或者卢修斯过来找她带她去哪里。但去了之后一般都是静静地待在他身边，看他画画，弹钢琴，拉小提琴，玩一种叫做克洛克的运动，和西芙闲聊。
　　所以她也基本用不了晚餐。
　　奥利维亚几乎已不再和那两个姑娘碰面。但她曾远远地看见过她们，穿着华丽的或浅或深的红色长裙，妆容妍丽，她们和初见时的模样有了些分别，但笑容和眼神却未变几分。
　　她们是被当作血液储备养在这里的，精致的食物，衣鞋，房间，尽可能地让她们愉快舒心。或许她们的心情会对血液口感造成影响吧。
　　与和她相处的寡言少语不同，兰斯在她们身边时明显话要多一些，嘴角也常常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那个笑容是否真实她无法知道，很多这种时候她都只是从远处走过时才会看到。
　　兰斯对于她们也显得较为宽容，他从来没有限制过她们的行动，而且从时间上看，他也不常索取她们的血液，那两个人都面色红润。
　　与她不同。
　　不变的房间，没有什么衣服鞋子可挑的衣帽间，首饰盒这种更不会存在——她绑头发都用的裁剪下来或者取下来的花边布带。
　　唯一满足的大概就是书籍，她至少能看书房里的书籍。
　　奥利维亚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漠然地盯着镜子里满脸水的自己。
　　那双褐色眼睛里，隐隐映出极浅极浅的蓝色幽光。
　　她迅速起身，擦干净脸，绑好头发提着放在一旁的小桶打开门，隐隐听到不远处的走廊上传来说话的声音，“殿下，我可以去湖边钓鱼吗？那个湖真的好大呀，我觉得我有信心钓上几条！”
　　是明沅的声音。
　　“湖里的鱼，人类不能碰。”兰斯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想吃你应该去找安格。”
　　“欸…”女孩子的声音里明显有着失望。“但是想吃亲手钓的…”
　　后面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他们走的方向和她正好是反方向。
　　奥利维亚淡淡地想，湖里的鱼确实是人类碰不得的。
　　纯洁又残忍的人鱼，会毫不犹豫地杀心怀妄想的人类。
　　这一点，她已经切身体验过。
　　远处的湖面上有个蓝色的身影窜来窜去。
　　奥利维亚快走几步，看到那条方才还在想的人鱼直起身笑眯眯地跟她挥挥手，天籁般的嗓音响在耳畔，“奥利维亚！”
　　她索性小跑着过去，把手上提着的桶放下，淡声道，“请把尾巴抬起来，我给您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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