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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非人
日头西沉，月上枝头。
晚霞从天边渐渐淡去，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夜幕，只有一轮不甚皎洁的月在不走心地散着光。
浓重夜色下，一男一女二人穿梭在灯红酒绿的街道，挤开人来人往的拥挤潮流，朝着远处的暗夜夺路狂奔。
“九九，这茬似乎有魔物暗中作祟，所以虽然不在任务列表里，但你必须得管，”肖晓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案件相关人员的信息我都发到你们那里去了，快点。”
“没完没了了！”唐九九切断通讯，朝身后的叶澄颂道，“快，岔路左转右转？”
“左转，”叶澄颂喊道，“可我不明白啊，为什么！白天还信誓旦旦找到了凶手，晚上凶手就换人了！”
“魔不是凶手，”唐九九咬牙，“无论是孟瑶还是徐安，包括我们，都被骗过去了！”
“你确定齐亦一只是凡人吗？”
“他是，我跟他单独相处过，并无什么异样的感觉。”唐九九脚步猛地一滞，“我俩都被孟瑶绑走就是那晚对吧？”
“是。”叶澄颂也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晚我睡得很死，特别奇怪，我至少有几十年没睡得那么死过……”
“几十年？”
“这个不是重点，”唐九九摆手，“难道是齐亦一递来的那瓶酒？可他迷晕我干什么，那时候我还一心怀疑着徐安和孟瑶。”
“你还记得那时候警方突然加派人看守火灾现场吗？”叶澄颂皱着眉，“孟瑶把我们绑上阁楼之后又去了一次，好像是为了去徐安房间里取什么照片，但是动静太大被发现了，也就是那个时候趁她脱不开身，肖晓才把我俩救了出来。”
“如果你死在那里，或者昏迷在那里……”叶澄颂顿了顿，“孟瑶的嫌疑就更大了。”
“坏了，”唐九九转身迈开步子狂奔起来，“齐亦一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牺牲人命也不在乎，他看见林泽鸿恢复了录像带……”
叶澄颂在后头重复地播着电话，“没办法，已经接不通了。”
“真是够了！”唐九九猛地一脚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再死一个与本案无关的人，我就不姓唐！”
学校本就在偏僻的郊区，附近都是各种化工厂的聚集地，为了建校纷纷都搬走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的废工厂，废弃的塑料与工业废渣随处可见，破烂不堪的铁皮厂房有点兜不住风，阴风从缝隙里嗖嗖地灌了进来，发出尖锐的怪叫。
齐亦一架着昏迷不醒的林泽鸿缓缓走进废工厂，月光从破烂的缝隙里透出，映得地面白得有些恍惚，却清晰地映出了那锐利刀刃上的银光，以及那张淡漠到令人寒颤的脸。
废弃的工厂布满灰尘，齐亦一将林泽鸿扔到了地上，拔出了匕首从容不迫地朝他的脖颈缓缓靠近。
“你丫的！”
唐九九在肖晓的指示下赶到工厂门口，正巧看到这一幕，便飞起一脚，一块铁皮从天而降，齐亦一往侧边一闪，锐利的铁皮边缘划破了他的手臂。
“疯了吧！你究竟想杀几个人！”
齐亦一推了推眼镜，转过身笑得很温和，“唐九九，陈胖是被自己蠢死的，徐安是被陈胖害死的，孟瑶是因为徐安的死而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澄颂喘匀气，看了看他表情完美的脸，又看了看他攥紧裤缝的手，从脚边拿了根两只粗的铁棒，“出租屋里的火灾，是你造成的吧？”
齐亦一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那是线路老化，这可是警方给出的结论。”
这时，昏倒在废铁堆边的林泽鸿呓语了两声，逐渐转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锐利的刀尖已经抵到了他的喉头。
“齐亦一！”林泽鸿惊醒，“你、你……监控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杀了苏小熙的……”
“闭嘴！”齐亦一吼道，“你还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抵在喉头的刀尖在抖动，似乎无时无刻都想往里更前进一步。
“你杀了他会怎么样？”
齐亦一的刀尖抖动地更厉害，“毁了那盘录像带，我就……”
“放弃吧，”叶澄颂的语调冷静至极，“录像带我们也复原了一份。”
唐九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可靠，先前还真是错怪了他。
“他是人，不是魔，你看他的手都在抖，心理素质总归没那么恐怖。”叶澄颂小声跟她咬耳朵。
果不其然，情绪极度暴走的齐亦一立刻松开林泽鸿，朝叶澄颂狂奔而来，明晃晃的刀尖直冲他的胸膛！
“叶澄颂！”林泽鸿失声喊道。
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魔物，这等动作在唐九九眼里与慢动作镜头无异，抬脚踢落他颤抖手中的匕首，又横起一脚朝下盘扫去，将人踹翻在地之后又在腰腹与心口补了几脚，直叫他呛了两口血沫子出来，翻着白眼瘫在地上不动了。
一旦齐亦一放弃了林泽鸿，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砝码与他们对抗。这样明显的筹码，平常的齐亦一不应该这么放弃，但此刻的他显然已经红了眼，失了理智。
昏迷的齐亦一连同录像带的证据一同交给警方，二人嫌笔录麻烦，便推了林泽鸿过去，林泽鸿上警车前一步三回头，脑子都是蒙的。
“那个……”林泽鸿晃了晃头，当即朝唐九九抱拳，“女侠，受在下一拜。”
唐九九笑得快岔气，叶澄颂在一旁极不服气地嚷嚷，“没良心的！都不知道谁跟犯人斗智斗勇才把你从刀尖上头救下来！”
林泽鸿也笑，拍了拍他的肩，抬脚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帮我破了录像带的那个人，有点神神叨叨的，还硬塞给我联系方式要我联系他，”林泽鸿将卡片交到叶澄颂手上，“你们帮我去看看吧。”
目送着警车驶离，叶澄颂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都大半夜十二点半了，我们明天再去找人吧。”说着便把那卡片塞到了唐九九手中。
“回来。”
唐九九一把拎住他的后领，“我们现在就去找人。”
“为什么！”
“这卡片……”唐九九脸色不善，“有魔气。”
魔气似乎是故意留下，为了让他们找人的，唐九九拽着困得打鼻涕泡的叶澄颂找到那人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霓虹招牌也熄灭了，整个城市空空荡荡，只有昏暗的路灯映着躺椅上那个孤孑的人影。
橘黄的光影落在那人身上显得虚无缥缈，仿佛一道光幕将他与周围的景色生生隔开，仿佛下一秒这个人便会淡化到背景中，再也寻不见。
走近了，唐九九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这个人脚下，没有影子。
“你好。”男人看见来人的投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用温润的嗓音问好。
过长的头发，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服饰，显然这个游魂并非这个时代的。
冷风贴着头皮划过，叶澄颂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愣愣地吐出一句话，“你是怎么飘到这里来的？”
“很无聊。”男人解释道，“吓到你们了？”
“没有，”叶澄颂抽了抽嘴角，“只是想感叹一下，你这只古代鬼入乡随俗地还挺快，这么快就会修录像带了。”
“被某些东西附身了以后就有这种奇怪的能力了，”男人道，“否则我这一缕孤魂也无法在世间停留如此之久。”
“孤魂？”
“原体还在原本的世界，我只是分出来的一缕神魂，”男人顿了顿道，“只不过，原体也快寿终正寝了罢。”
“心魔并非从外而来，而是从你内心的阴暗滋生出来的。”唐九九看着眼前这个人，眉目温润，有着古代贵公子的温文尔雅，不由叹了口气。
男人垂眸思考半晌，了然地点了头，“如此说来也有道理。”
唐九九看着他，“跟着我们多久了？”
叶澄颂在后头点点头，“不信你闲得慌费劲吧唧地把我们找来。”
男人笑了笑，“在我原来生活的世界，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二位完成。”
“我们是有进度安排的，”叶澄颂抱胸，“凭什么帮你？”
男人却不慌不忙，缓缓道，“没有那盘录像带，你们无法降罪于齐亦一吧？”
叶澄颂还想说些什么，唐九九却朝他使了个眼色。
“我们答应你，但相应的，”唐九九道，“你身上的心魔我们得除去。”
“好。”
那缕幽魂轻轻点头应了，足下蓦然生出一道暗色光圈，漆黑的黑洞似乎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让人不敢凝视。
男人朝二人笑了笑，摆了个先请的手势。
唐九九瞥了一眼有些不在状态的叶澄颂，刚要抬脚踏入光圈，却驻足回头一看。
夜风轻拂而过，撩起男人过长的额发，衣袍随之猎猎作响，带出一道虚无缥缈的光，朝着叶澄颂的掌心冲去。
“什么玩意！”叶澄颂吓了一跳。
光束在他的掌心收束，消失在黑夜之中。
“懒惰之魔，也是七魔之一。”唐九九转头，原来男人站立的地方，只剩路灯洒下的黯淡光影。
“那他人呢？”
“死了，心魔附身的□□与心魔是共生同死的关系。”唐九九双手展开显示屏，“这个男人要我们去的世界就是下一个世界。”
“这么巧的？”叶澄颂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掌，“可他没交代完事儿就挂了。”
话音刚落，叶澄颂只觉掌心一阵烫热，忙不迭展开手掌，一行小字浮现在他的掌心。
——除去异端，力挽颓势，前世的我作为丞相错失了机会，只能以此为代价求助于你们二人，望诸位不负众望，实现我毕生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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