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熠然

　　“过往的风景很美，可是往前走走看看，就会发现前方的景色也不差。”

　　＊

　　几个人简单把房子收拾了一下，稍作整顿之后，路征和方芸就带着孩子们去时晨父母的陵园。

　　当年时晨母亲突然离世，丧事也办得急，所以时晨父母的墓没能放在一起，但也是尽量选择了较近的地方。

　　越是靠近陵园，时晨心里越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无法接受曾经慈爱的父母如今只余冷冰冰的墓碑。

　　逐一祭拜过父母，父亲离世时，时晨才四岁，那时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可是母亲去世时她已经懂事，看着墓碑上母亲温柔的笑脸，时晨再一次流下眼泪。

　　方芸见状，轻轻拍了拍路征的手臂，示意他带着两个男孩子先走开，于是只余她默默站在时晨身后不远处。

　　在家里看到全家的合照时，时晨还没有特别深的感触，只有对父母的思念，可是此刻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她却忽然觉得有很多想要对妈妈说的话。

　　她倚着墓碑跪坐下来，像以前倚在妈妈怀里那样，想象着把头靠在妈妈怀里的样子。

　　“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有乖乖听叔叔阿姨的话，我现在有了哥哥，他们也一起来看您了，我还有了一个好朋友，她叫明玥，但是她今天没有来……”

　　“妈妈，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我每天都很开心……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又不是很开心……”

　　“妈妈，我现在会自己梳头发了，钟奶奶也会像你以前一样给我扎辫子，钟奶奶就是钟熠哥哥的奶奶，对了，钟熠哥哥也会给我扎辫子，虽然他总是会扯到我的头发……”

　　“妈妈，我马上就要上初中了，我还拿过好几次奖状，可惜没有一起带过来，妈妈，您放心，我记着您的话，以后上了初中高中也会好好学习的……”

　　时晨就那样靠在石碑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年的生活。

　　方芸在一旁听着她那稍显稚嫩的话语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另一旁路征带着两个男孩子去了时有光的墓前，他拿出带来的酒，让路修远和钟熠把杯子拿出来摆好。

　　路征蹲下来往杯子里斟满酒，对两个男孩子说：“修远，钟熠，你们也大了，今天既然来了，就也给时伯伯敬杯酒吧！”

　　说完他就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摆在墓前的杯子，自己先仰头喝掉，又另外往杯子里倒上酒，不过杯底的量。

　　路修远和钟熠看着墓碑照片里那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端起酒杯，仰头喝下，酒一入口就辣得直咳嗽。

　　路征哈哈笑了，转头看向照片：“老时啊，你看这俩小伙子，像不像当年的小伍。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说罢他让路修远和钟熠两个也坐下来，给他们讲起了过去的事情：“你们时伯伯可是个英雄，那可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接着道：“顶天立地的真汉子，这辈子我最服他！以前一有任务，他都是冲在第一个……”

　　路修远和钟熠静静听着，虽然从没见过这个时伯伯，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出他英勇的身姿，心中不由充满敬意。

　　路征回忆着以前并肩战斗的日子，又端起酒杯一口喝掉，唏嘘不已道：“老时啊，不瞒你说，我以前就总想着要个闺女，现在时晨养在我跟前，你放心吧，她就是我闺女，咱闺女！”

　　他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话也越说越多，似乎要把掏心窝子的话都给说了：“以前你说生了个女儿就怕以后嫁人，你放心，等晨晨长大了，我一定好好给她把关！”

　　说着又指着旁边的两个男孩子：“看这俩大小伙子，都是时晨哥哥，我看以后哪个臭小子敢欺负她！”

　　路修远和钟熠面面相觑，怕老爸喝多了上头，路修远赶紧拿开酒瓶。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清醒着呢，好久不见你时伯伯，我跟他好好唠唠。”路征没打算再喝酒，他站起来，再次看向墓碑上的照片：“老时，时晨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待她，以后不会亏了她。”

　　夏日的阳光太过热烈，眼看已近正午，方芸便劝着时晨起来：“晨晨，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看你爸妈，今天就先回去吧，太阳这么大，别再中暑了。”

　　想要说的话都已说完，心中的情绪也得到了疏散，时晨的心情缓和了不少，闻言便乖乖起身。

　　方芸招呼过那边的三个人，一行人便准备折返。

　　临走前，时晨在心里跟爸爸妈妈道过别，这才迈步往前走。

　　几人在外面吃过饭后再次回到时晨的家，时晨仔仔细细的环视整个屋子，每个角落仿佛都还残留着一些父母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她现在已经释然了。

　　来到路征面前，时晨说：“路叔叔，你能帮忙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吗？”

　　路征有点惊讶：“晨晨，你怎么忽然想要把这套房子租出去？”

　　时晨说：“房子闲着也是浪费，倒不如租出去赚些房租。”

　　路征温声道：“晨晨，你是怕给叔叔添麻烦吗？叔叔阿姨开饭馆也能挣不少钱，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跟你阿姨还是能养活你跟哥哥的。”

　　时晨摇摇头：“我知道您跟阿姨待我跟修远哥哥没区别，但是这套房子反正空着也是浪费，以后我可能也不会经常回来，还不如租出去。”

　　见时晨态度坚决，路征抽空就联系了中介去办理出租。

　　＊

　　没有在时晨老家停留太久，大家很快又回到了明华，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步调，路修远和钟熠照常去上补习班。

　　不过，或许有一些东西在无形中发生了变化。

　　这天时晨正在屋里看书，忽然听到钟熠拍门喊她：“石头石头，快出来！”

　　时晨打开门，看到钟熠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一脸兴奋：“我们有篮球比赛，就在楼下篮球场，走，我带你去看！”

　　“？”时晨一脸懵逼，他着急忙慌地叫她就是为这个？

　　钟熠不等时晨回应拉着她的手就走：“快点儿，他们都在下面等着呢！”

　　“哎哎门还没关！”时晨转头快速把门拉上。

　　篮球场边，路修远看到钟熠果然将时晨拉了过来，颇感无奈。

　　补习班下课后几个男生说要打篮球，钟熠满口应下来，说小区就有篮球场，于是一群男生就都来了华景家园。

　　自打从时晨老家回来，钟熠就总想着怎么能让时晨高兴起来。他觉得时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太无聊，就想让她下来看他们打球。

　　路修远却拦下他：“相比看我们打球，时晨更愿意在家里看书。”

　　钟熠不听他的话：“她整天待在家里多无聊呀，出来多热闹！”

　　他说完就跑了，只留下路修远一脸无奈，时晨根本就不喜欢看球赛，没见平时在他们打球的时候，她都是自己待在一旁吗！

　　时晨被钟熠拉着来到球场边，看到七八个男生等在那儿，只感觉一阵头大。都是十四五岁爱运动的男生，个子都不矮，与他们站在一起，时晨顿时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偏偏钟熠这个二傻子还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兴致勃勃地跟几个男生介绍：“这我妹妹，特地来看我们比赛，看我待会儿怎么虐你们！”

　　“……”时晨无语，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几个男生不服气：“谁虐谁还不一定呢，妹妹，看我们今天怎么把你哥打趴下！”

　　“……”时晨并不是很想接话，只在一边尴尬地笑着。

　　幸好有路修远在，他握住时晨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着打岔：“行了都别放狠话，球场上凭实力说话！赶紧准备准备上场了！”然后他转头对时晨说：“晨晨，你一会儿就在那边坐着就行，在屋里待了一天，就当出来透透气。”

　　时晨乖乖点头。

　　不得不说，这种比赛认真看的话还是挺有意思的。球赛越来越激烈，时晨渐渐被带入比赛的紧张气氛中，看着球场上一个一个奔跑的身影，她默默攥紧拳头给路修远和钟熠打气。

　　平日里钟熠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球场上看起来还挺像样的。时晨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钟闪闪还是挺帅的，确实有那么点儿闪闪发光的意思了。

　　时晨不是很懂篮球比赛的规则，不过她能看出来钟熠和路修远相互配合着投进篮筐的次数比对面要多。

　　果然，钟熠和路修远所在的队伍赢了比赛。结束后钟熠跑到时晨跟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依然神采奕奕：“怎么样？哥哥厉害不？”

　　时晨认真地点点头，肯定道：“嗯，非常厉害。”

　　钟熠满意了，扯了扯她的马尾辫，笑着说：“乖，待会儿给你买雪糕。”他说完又跑回去，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谁虐谁？我妹都说我最厉害！”

　　路修远插嘴道：“分明是我妹妹！”

　　几个男生不服输，在一旁喊话道：“今天放你们一马，改天让你们瞧瞧到底谁厉害！”

　　又是一阵哄笑。

　　“……”时晨不是很理解他们男生之间的这种相处。

　　散场后，钟熠果然去超市买了三支雪糕分给路修远和时晨。三人并肩往回走，钟熠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搭在时晨肩膀上，像平时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一样。

　　“石头，今天玩儿得开心吗？”

　　时晨咬着雪糕，没有吭声。

　　钟熠浑然不觉，自顾自说：“以后跟着哥哥，保管你更开心！”

　　这话路修远都不想听了，时晨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他们玩儿的东西，他打掉钟熠搭在时晨肩膀上的胳膊，说：“赶紧回家吧，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钟熠哀嚎：“艹！”

　　岁月静好，时晨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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