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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展昭早年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他也曾纵情享乐过，如何是那不懂酒的人。那酒被萧三藏于怀中，入口温热，辣中带绵果然是极好的，想必是他为白玉堂留的，只这几日大家没有精神就没有拿出来罢了，展昭将那酒瓶握在手中，犹有余温，不免有些伤感，自己在这些方面总是及不上白玉堂。人人都道他温雅随和，敬他爱他，却不亲近，白玉堂则不然，虽然性格高傲，身边却少不了朋友，就连这古怪别扭的萧三也是与他亲近。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微微叹息。将那酒壶递回给了萧三。
萧三喝了一口，暗中灌得猛了，不免呛了起来。
展昭好笑，“你不会饮酒？”
“不大会。”萧三迟疑了一下，“其实是我眼睛不好，也不敢喝。”
“你的眼睛？”
“使毒之人往往为毒所嗜。我小时候一时不慎，险些葬送了一双眼睛。”萧三多日未好好吃东西，傍晚又吐得肚中空空，一口烈酒灌了下去，脑袋立刻晕了起来，不知怎的就是想要说话。“好在是福海大哥发现得早，带着我奔了好几百里路，寻着了南宫公子给我解了毒。我现在虽然眼睛不好，不能学暗器，但是看东西却是无碍的。”
“福海如何救得你？”展昭前几日只听他说福海是南宫的亲随内侍，是南宫的家奴，如此听来这福海与紫云堡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当下不动声色，旁敲侧击。
“我把几味药弄混了，结果眼睛就看不见了，姐姐和福海大哥都吓坏了，福海大哥就背着我带着姐姐一路跑到姑苏去求南宫公子。你信不信，这么大的天山雪莲，我一次就用了八朵来洗眼睛，南宫公子后来还教我炼制了降云珠，也就是那次姐姐看见南宫公子，他虽然不会武功，却是一个极好的人。”
“福海住在你家里？”
“他来教我武功，可是爹爹娘亲疼我，我也没有好好学。不然也不会让姐姐替我！”萧三又拿起酒来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倒教他清醒了些许，往日种种全涌上了心头，似乎梗在喉间，对这个陌生的展大人不吐不快，不觉就将那与南宫世家的往事娓娓道出。
展昭默默地听着，渐渐明白为什么金无机和萧三都不愿意多说其中缘故，原来萧家几百年来都是南宫世家的家臣，每一代都要送一位子侄到浮云宫中侍奉主人，偏萧三的母亲体弱，与萧堡主成亲多年都无子女，只有领养了一子一女，没料数年之后居然怀上了萧三，自然是宝贝异常，南宫公子宣布退隐江湖，萧堡主自然欣喜万分，原以为可以将这独生娇儿留在身边，没料萧三五岁那年，浮云宫还是派了福海来传授萧三武功，并没有废止家臣入侍的规矩。萧堡主舍不得亲生娇儿，便以照顾萧三为名，让养女也一同修习。仔细想来让养女一同学武，以及后来萧三中毒后，养女随他一同到姑苏南宫世家治病似乎都是这老谋深算的萧堡主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要到时候让养女替儿子去侍奉主子。萧家被屠之后，萧三已把金无机当成唯一的亲人，唯恐这些被他所知，金无机再不肯理睬自己，因此不管他们如何逼问，就是箴口不言。就在这荒山之上，萧三微有醺意，终于将其间的缘由说给了他这个陌生之人。
”福海除了教你武功还教你使毒？“
“不是，其实是我中毒之后自己开始学的，福海大哥自己对毒功并不擅长，浮云宫中的毒药解药都归龙蟠管。福海大哥曾求了龙蟠的手记给我。”
“你不认得龙蟠？“
“龙蟠年纪大了，出不了浮云宫，只在解毒的时候匆匆见过。据说已经去世多年了。“
”如此说来，昨日那人不是龙蟠。“
”怎么会是龙蟠？龙蟠死了，福海才继位内侍首领的。“
展昭低头沉思，萧三看他沉默，不由得一叹，“我对南宫世家的事情知道的也就是这样多了，展大人一定觉得我很没有用，这么多人为我殚精竭虑，牺牲良多，此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展昭听他说的凄楚，心想他刁横任性背后也是可怜，不由得温言相劝，“你不要这样自怨，你父母亲人在天之灵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意也足以安慰了。”
萧三喉中哽咽，父母去后他也不曾哭得如此久，和这展大人在一起莫名就变得柔弱胆怯起来，好在天色暗黑，他看不清自己面孔，若是瞧见自己哭的这样稀里哗啦，女孩儿一般，怕不看出破绽来。忙用袖子擦了脸，止住了哭。
展昭听他半晌都不出声，便以为他睡着了，又怕他喝得多了跌下树丛，便出声相询，“萧公子，你且忍耐，风冷睡着了要染风寒的。”说着伸手要去扶他。
萧三确有些晕晕乎乎，展昭的手触到他肩上，不觉一惊，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跌了下去，展昭连忙抓住他胳膊，只是他下坠力太大，硬扯怕伤了他，索性随他一同落下，使了一个千斤坠，先他落地，双手一带，将他接了个正着。
萧三靠在他怀里，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直了身体，正要开口，突然被展昭掩住了嘴扯入一片树丛，她眼睛不好耳力却极灵敏，依稀听见远处似有细细簌簌地声音慢慢靠近，立刻全身僵硬，不敢乱动，突然听见一个人小声说话，“你确闻到了冷香丸的味道？”
“我给龙老爷子管了那么多年的药箱，如何可能闻错。他们绝对就在这附近。”原来是他身上的味道引了这些人过来。
展昭突然拉过了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个“扔”字。
萧三苦笑，他酷爱冷香丸的味道，服食了多年就是把怀里这些都丢了，身上的味道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散，只得微微摇头。
展昭皱眉，心想这人怎么如此婆妈，再珍贵的灵药此刻也是要命的毒药，又在他手上一捏，示意他赶紧抛开冷香丸。萧三吃痛，又怕惹他生气，只好自怀里掏了从不离身的药囊出来，灵机一动，撒了几颗冷香丸在地，又掏出灵犀，迎香，等香味刺激的药丸，手指暗暗用力捏碎了蜡封，随手丢在地上。
展昭看他丢了药丸，当下运起轻功，带他穿过树丛，悄无声息地向远处跑去，没跑多远，前面又遇搜索之人。正要转向突然听见背后一声惨叫，“灵犀丸，啊！我的鼻子！”
“他们毁了狗奴的鼻子，他们肯定在这附近。”
“快搜！”
展昭连忙扯了萧三伏下身子在林间悄悄穿行，虽然没有了狗奴的追踪，但是黑暗之中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搜寻他们，纵使展昭轻功盖世，终于仍是被那些人发现。暗器弩箭飞蝗一般铺天而至，展昭抽出巨阙舞作一片光影将两人护在其中，迈步向山下冲去，无奈一边要拦阻暗器，一边要提携萧三，那些人越追越近。
转过一个山角，突然眼前一张黑幕扬起，展昭连忙推开萧三，喝道，“快跑！”回身一剑挑看那黑幕,反手刺向那人，那人身形极快，闪开他剑锋，一掌就向他胸口拍去。展昭与他双掌一接，只觉掌心一片灼热，胸口气血翻腾好不难受，那人也如同脱了线的纸鹞子一般，飞旋了数圈方勾住一棵小树，停了下来。
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萧三一声惊叫，“福海大哥。”
展昭定睛看那黑衣人，身材高挑，目光森冷，只是看向萧三时温情一现，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带小三先走。”转身迎着那些追击之人去了。
展昭心知无法将他拿下，见他走了，连忙扯了萧三快走，突然听见身后惨叫连连，回头一看，刚刚逃离的那片山岗已亮如白昼，萧三惊呼，“磷焰！”双手掩目跌倒在地。
展昭眼前也是一片白晃晃，连忙闭了眼睛，扯了萧三狂奔离去。
山岗之上，那些追击的黑衣人无不手捂双眼在地上翻滚惨呼，领头之人痛斥，“福海，你这是反了吗？”
福海扯下蒙脸的黑布，露出极坚毅的一张脸来，“你们自去告诉龙骧，人是我放走的。不要把事情做得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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