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陶纪

　　吴俊醒来，床头的手机还在响。他接通电话，听到另一头在大声嚷：“吴俊，你从西安回来的时候，去书院门帮我带本《曹全碑》的拓本回来，我最近练隶书呢！”

　　“你……”吴俊刚要开口，对方连气儿都没换接着嚷，“你什么你？你小子别犯懒啊，一定给我带回来。另外，我刚才买了一套全新点校本的《新旧五代史》，急需书签。你再带点儿木简书签，书院门那里的做得精致。对了，几号回来？我去接你。”

　　电话另一头是卫佑，吴俊用左手拇指按着太阳穴不停地揉，关切地问：“你还好吧啊？”卫佑没好气的回他：“我当然好了。你还没起床吧，我还以为你们那会每天都开呢，原来也有休息日啊。”吴俊这才意识到，上午还有会要参加。与卫佑通完电话，吴俊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照进房间，暖洋洋的。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二〇一六年十月三十一日。

　　吴俊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拨了周亚南的手机，但是没有人接听。然后，他又拨通了家里的座机，结果接电话的是以诺：“您好！我是以诺。”

　　“以诺，我是吴俊。亚南和吴贺在家吗”妻子不接电话，他担心出了意外。

　　以诺老实回答他：“哦，他们在家，都还没起床。需要叫女主人来接电话吗”吴俊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妻子熟睡时，是打雷都不会被惊醒的，“不用了，他们没事就好。”

　　确认妻儿安然无恙，他又拨通了卫佑的电话，对方也没接。但是卫佑发来了微信：正在上课，没有急事的话，给我留言，下课打给你。吴俊回复他：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下课给我电话。

　　已经上午十点多了，现在去开会也待不了几分钟。吴俊先打电话给送餐部，叫了早餐。边吃早餐，边浏览今天的科技新闻，还查阅了新邮件。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卫佑的电话也打来了：“我下课了。说吧，什么事儿？”

　　“你跟我讲讲庄子吧。”

　　卫佑有些惊讶地说：“你算问对人了，我明天正要去蒙城参加庄子研讨会呢？我跟你说，说到庄子，你算是问对人了。”

　　“说说看，你最喜欢庄子的哪一段？”

　　“整部《庄子》里，我最喜欢读的是《大宗师》。”

　　“为什么？”吴俊严肃地问。

　　难得吴俊对自己的观点这么重视，卫佑也配合地回答：“因为里面有一段，我觉得很玄妙。这段是这么写的：夫道，此处省去几十字啊，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我总觉得这是在讲虫洞，人家这里说的‘道’可能就是宇宙中的路，而不是大家普遍认为的自然什么的。”

　　这正是吴俊在思考的，就继续问他：“为什么？你解释一下。”

　　“我认为庄子要表达的意思是宇宙中自古就永恒存在着一条路，这条路可以穿越黑洞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为什么可以联想到黑洞？”吴俊穷追不舍。

　　“因为庄子说道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你想下太极像不像相互绕转的双黑洞？他还说道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六极就是我们存在的三维空间的上下前后左右。道在三维空间之下，也就是这条路超出了三维，在更高维度的空间内存在。”卫佑解释完，吴俊没说话。因为他希望卫佑说出那段自己已经知道的下文。

　　果然，卫佑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庄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梦！庄周梦蝶就是在提醒大家，梦是平行空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现在空间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的人的梦境。他怕直接说了别人不能理解，再把人吓着，就说‘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我认为，庄子就是通过梦境知道我们现在生存的三维空间外的事情。”

　　吴俊喃喃道：“我相信庄周梦蝶就是平行空间。”

　　卫佑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回头再详细跟你解释。现在，我要准备材料参加下午的会了。”说完，吴俊就挂断了电话。他认真地准备了一份发言用的幻灯片，下午早早来到“全国人工智能发展座谈会”的会场。

　　见到梁斐然和顾青林走进来，吴俊主动走上前去与两位前辈握手，真诚地说：“两位前辈，对于我昨天的态度，我向两位表示诚恳的道歉：我太冲动了。我回去仔细想了下，两位的看法很有道理。我专门准备了发言材料，希望今天能在会上分享我的心得。”

　　梁斐然和顾青林都觉得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转变太突然，但是，他主动要求发言还是应该支持，毕竟学术要允许争论的。梁斐然对吴俊说：“大家有争论很正常，如果你今天有想法，想跟大家分享，我们都很欢迎啊。”

　　下午两点钟，座谈会继续进行。在与主持人提前沟通后，吴俊投影了中午临时做的幻灯片，开始了演讲：“各位前辈、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吴俊。首先，我要对自己在昨天会上的恶劣态度，向梁教授、顾教授和大家表示诚恳的道歉。我太冲动，也太主观了。现在，我就昨天梁教授提出的人工智能的道德或法律约束问题，发表一些看法。大家请看屏幕上的这张图片，这是位于我国安徽省六安市的一座古墓，这座古墓的主人皋陶是中国的司法鼻祖。在华夏民族由蒙昧时代向文明时代过渡的阶段，舜任用皋陶依法治国，有效维护了处在国家雏形阶段的社会新形态，避免了氏族社会向国家过渡时，不必要的法律或道德缺失带来的社会动乱。我认为，现在我们再次处在了人类发展进程中的一个关键阶段，这就是由完全的人类社会向人类与人工智能共处社会的转变。这在之前的文字历史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新情况，我们对此没有任何经验。但是，我认为，我们的祖先皋陶为我们解决新问题提供了思路和榜样……”

　　吴俊讲了半个多小时，会场里所有人都在仔细聆听。他一讲完，梁斐然马上开始讨论：“我觉得吴教授讲的非常好！他刚才提到的在没有采取预防措施的情况下，人工智能可能发生的对人类的监视，甚至监管等等，都不是没有可能的。我提议请在场的历史学家们给我们仔细讲讲皋陶和他所处的时代状况。”

　　吴俊现在非常兴奋，他希望大家对这些问题畅所欲言，也让自己能进一步有所收获。他应和梁斐然的提议说：“是的。我们即将进入一个新纪元，我们应当学习祖先在进入新纪元时的成功举措，借鉴、提升，为未来做好准备。”

　　北京大学来的历史学专家已经开始了讲解。吴俊沉浸其中，心无旁骛，像上学时一样，虚心聆听着每一位与会者的讨论。

　　（本部小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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