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国

　　阿姣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见她身边的一个黄裙子的女孩子不是半妖。

　　准确的说，她身上只有微弱的妖精气息，却没有半丝妖族血统，她是个人类。那可真是奇怪，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妖怪们用来祭祀的半妖队伍里？

　　发现阿姣在看自己，黄裙女孩子也看向阿姣。阿姣勉强的对她笑了笑：“你好，我叫阿姣。你也是被送来祭祀的吗？”

　　阿姣感到身旁的葛蔓蔓狠狠的拧了她一下，却听得黄裙女孩子答了话：“你好啊，我是小美，是洛河的鱼。”小美从外观看与常人并无差别，只是皮肤似乎白到透明，血管几乎能数个透彻，手臂上的鳞片耸拉着，或许是个有些灵根的女孩子，只是灵气衰竭，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仿佛那是有人强行渡给她的修为，然而躯体难以承受，几近崩裂。可是就算这所有夹在一起算上，也可以明确的说——她绝对不是个妖精。

　　小美看上去虽然苍白，却很是慈善，笑起来很符合她小美的名字：“是呀，我们被送来成为图图……额，涂蜃大人的祭品。咳咳咳……”小美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鬓边青筋都要从脑袋里崩掉出来。

　　“姐姐别担心啊，慢点说话，慢点说话，我们未必会被吃掉的。”阿姣赶紧拍了拍小美，趁机试探了下小美的实情。小美整个身体却透着古怪：她一边占据着明显是人类的身体，一边体内拥有着妖族的力量。其实从理论上解释并不难，但是小美这样，分明像是人类欲修成妖身的模样，可是要知道，人类没有妖族强韧的血脉，逆向施为，这样一来别说不能成功，更是只得灰飞湮灭的下场，连地府的小鬼都不会来收魂，她究竟是想做什么啊。同时，她的身体里有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吞噬或者说保卫小美的生命，那东西让阿姣感到十分熟悉，似乎与自己有关，又揪不出是何关联。阿姣向正则施了个眼色，想必她能看出来的，那些低等小妖看不出来，正则还是能看的出来的。聂正则却只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虽然鲤鱼的大嘴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明白吧，她猜想。

　　“阿姣妹妹有善缘，约摸可以逃出生天，可你大概看不出来的，像我这样的生命，本就不该存在的。”小美的面色看上去更加苍白，然而美人终究是美人，即便如此，也能让人寸寸生怜。小美长叹又摇头：“我一直这样爱他……”

　　“姐姐……”阿姣问：“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都是到了这个境地的人，你我无何却也有了相同的命运，苟活无望，只有一条死亡之路。”

　　“姐姐别这样，也许我们根本不会死呢？”

　　“生有何难，死亦何叹……我是早就该死去的人，机缘巧合的活了这么些年，又错恋上了他……现下自取灭亡，总不能去哀怨造化。”小美看来不但身份成谜，身世怕也有一段故事呢。小美说着微微闭上了眼。

　　“姐姐，洛河是什么样子的？”阿姣去过的地方很少，即使逮着小美这样的人也要问上一问。

　　“洛河啊，洛河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名都多妖女，河洛出少年。清波浮动，月影黄昏。可惜此生不能重回，还是不太圆满呢。我最喜欢洛河的波涛与岸边垂柳，像极了倩女翚面、始略髻鬟……”

　　“你根本就不是来自洛河，更不是鱼妖，你身上没有修炼的痕迹。既不是修炼失败的生灵，又怎会出现在这支队伍里？”聂正则打断她低声质问。

　　“我确实在洛河畔长大，这有何错？我是不是以妖怪的躯体来到这里，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也要出现在这个队伍里？你们若是天神上仙赶来普渡，莫非看不出我早已命将不久？”小美凄凉一笑，“拖着这样的身子苟延残喘，你欲如何？我欲如何？他终究还是不记得我了。”

　　“姐姐说的他，是谁？”阿姣忍不住问。

　　“他生未卜、今生孽缘。此去葬身他腹，也不算罔了终身。”小美说。

　　“是涂蜃？你为什么……会？”阿姣惊道。

　　“你们从这边分开，你、你、还有你，从这边走。”蓝衣龟妖鼻孔朝天指着他们说。另一位灰衣小妖领着他们几个连同小美去了另一边登记，看来他们和聂正则、高师兄恐怕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

　　聂正则没能逼问得着小美，大概内心有些失落，盯着小美这边使劲看了一眼，就被他们队中的妖精赶走了。

　　“蔓蔓姐，你说涂蜃这么吓人，我们要真被涂蜃吃了可怎么办啊。”还没从飞车阴影中走出来的齐光颤抖的说道。

　　葛蔓蔓心烦的不想理他。

　　“姐姐，你的情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当他们跟着领队的妖精从另一个洞穴向里走，穿过满是潮气和铁锈味的土墙时，阿姣凑到小美跟前好奇的问道。

　　“他呀，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后来……他不太记得了，他也依然是个有善良的人。那天，我在洛河边梳头，他说，小姑，你的梳子掉了。他站在水里，把小梳子递给我的时候，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小美眼角满是甜味，“后来他老是送我各种各样的小梳子，都是他自己做的。我最喜欢那个小珍珠的了，漂亮不晃眼，他最知道我喜欢什么的。”

　　阿姣注意到小美头上确实戴了一个小珍珠的梳子，想来就是小美说的那个小梳子了。能亲手做这物事送给女孩子的，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哦不，妖。

　　事实上，阿姣对他们的相恋是否是人妖情未了还是百鬼夜行并不感兴趣，可是当小美说起人世间的事，阿姣的兴趣“噔”的被带出来了，追着小美打听有关元宵节的事，什么放花灯啦、猜灯谜啦、逛庙会啦、糖人儿啦、“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蓦然回首”、“灯火阑珊”。这些葛蔓蔓和齐光什么的统统不知道！更别提玲珑小筑里的人啦。

　　“你们聊得够多了，现在整个井下都能看见你在手舞足蹈。”一个闷闷的声音在阿姣耳边回响，带着轻微的气息喷在阿姣现在变化过后十分不敏感的脖子上。如果她现在还有脖子的话。

　　阿姣一个激灵，回头看时，脑袋正打到聂正则五彩斑斓鲤鱼头的大嘴唇上，然而鱼头对鱼嘴，只震荡出了气泡和水波，并没有臆想当中的香艳，况且还有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勉强充当电灯泡的水草。

　　阿姣定了定神，刚要开口，却是齐光一声尖叫：“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看起来差不多是暴露了，阿姣和葛蔓蔓相视一看，点了下头，却见正则巨大、花里胡哨的香肠嘴发出了口型：“不要动”。

　　聂正则叫他们不要动。

　　虽然如此，阿姣还是习惯性的摸了摸藏在鳞片下的符纸。

　　聂正则倒还真是判断无误，这些水底的妖怪们智商并不是很高。妖精头儿大喊了一声：“都要被吃了还瞎嚷嚷什么啊，嚷嚷难道就能免了半妖之身么？”

　　阿姣为没能相信聂师兄感到内心惭愧。

　　又转了个弯，来到石电梯前，守电梯的是个相貌猥琐的妖怪，眼睛在葛蔓蔓和小美挺翘的大胸上徘徊不定。电梯门开了，一只小泥鳅快速的把小美和其他几个半妖往电梯里拉去。小美最后用自己血管暴露的手攥住阿姣的手，附在阿姣耳边轻声说：

　　“我是必死的生命，是不该存在在这个世间的残余，我多余的岁月是从死亡的国度所偷来，现在，他们要我加倍奉还。你是有福之人，过会儿，你见到他，他虽然，可能不太记得我，但还请告诉他，洛河的阿美姐姐不能再和他一处了，已然早他一步踏入黄泉……”

　　话音未落就被小泥鳅拽开了：“话说完了吧，啊？快走快走，大人再吃不到新鲜的血液不得折腾死我们啊。”

　　电梯门在阿姣面前徐徐关上，正则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了阿姣的手，他本来想抱阿姣的腰，告诉她不要冲动，不然什么都做不成，可惜看起来不太成功，他一碰到阿姣的手，阿姣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的回握了一下。

　　“她对你说什么？”正则问她。

　　“大概就是我们见到涂蜃是时候得跟他吱一声，让他知道他刚刚吃了自己老婆。”齐光回答，然后看了看大家，“请叫我顺风耳齐光。”

　　齐光得意的说：“不难猜嘛？是不是？”

　　“话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阿姣问正则。

　　“哼。”正则又变成了往日的正则，“小手段，换了两个半妖。”

　　“哦。”阿姣答，她莫名其妙觉得诅丧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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