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故乡的歌谣

　　Chapter 11

　　那年的暑假，克梅尔和利亚姆两人一起离开了格林格拉斯家，动身前往了海对面的那座岛国。

　　艾维娜带来那个男人的死讯是6月初的事，克梅尔认为利亚姆有权知晓这件事，便在期末考试结束后与男孩进行了谈话，最后，他们决定两人一起回去凯尔特庄园看看。

　　利亚姆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克梅尔选择尊重他的想法，况且她已经成年，可以在学校以外的地方使用魔法，带着弟弟两人一起旅行也不会太过不便。

　　克梅尔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上这片让她深深依恋却也带给她无尽伤痛的故土，可她还是回来了，而且心情比自己预料得更加平静。就好像是游历在外的孩子终于得以踏上归途一般，她怀着平和安宁且充满期待的感情牵着利亚姆走出了都柏林港。

　　抵达凯尔特庄园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他们乘坐出租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盘桓而下，随着两侧建筑物逐渐变得稀少而绿意愈发浓郁时，克梅尔感到心底也开始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鼓动。

　　穿过一条由茂密的树冠交缠构筑而成的拱形甬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她看见那在这数年间都让她魂牵梦萦的庞大建筑物静静伫立在前方，由红砖铺砌而成的偌大的宅邸两侧的墙壁上爬满了常青藤，却丝毫不显破败，宛如端庄优雅的贵妇般向他们张开了欢迎的臂弯，那模样与记忆中丝毫不差让她顿时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红堡……她一点都没变。”利亚姆仿佛与她心有灵犀般说出了克梅尔此刻的心中所想，克梅尔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敞开的铁门前下了车，跨过那道标记着凯尔特家的领地的界线，提着行李箱沿着砖石小道走向宅邸的大门。两侧的花圃内各色花朵争相吐艳，在夏日的和风中轻轻摇曳，无论是花圃还是装饰用的景观树都十分整洁美丽，一看便知道得到了精心的维护。

　　在红堡的大门口，迎接的人似乎已经等候了很久，见到他们到来，那名年约五十、鬓发霜白的女性面带亲切的笑容向他们欠身行礼，嗓音柔和地问候道：“欢迎回来，克梅尔小姐，利亚姆少爷。”她的身侧原本安静地趴卧在地上的爱尔兰猎狼犬也站起身来有些兴奋和好奇地吐着粗气向他们疯狂地摇着长长的尾巴。

　　“这真奇怪，无论是红堡还是您看起来都与我的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多少变化，好像这八年的时间都没能在你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克梅尔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与他们的家庭教师兼管家太太深深相拥。

　　“而你已经变成美丽而成熟的姑娘了，来吧，让我们进去吧，你们奔波这么久，应该很累了。”

　　克梅尔跟在芮雅身后，踏入了宅邸的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那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魔法丝线编织而成的巨大族谱，宛如名家绘制的壁画铺满了正对着玄关的墙壁。时值盛夏，族谱被蓬勃绿意与千百繁花覆盖，从最顶端的橡树种子生发而开逐渐延续下来的一个个名字被金色的丝线串联起来，像是一条大河自源头分裂出无数溪流奔腾而下覆盖了广袤的大地，又像是小小的树苗经过漫长的岁月终于扩张为磅礴的森林绵延千里。

　　然而这族谱的最下方，仅剩下了五个名字——克梅丽尔、利亚姆、基兰、塞南、奈尔。其他三人大概是她的表兄弟吧，但她对他们却没什么印象了，她隐约记得叔叔一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移居去了北欧的某个国家，她大概只见过一两次她的表兄弟们。

　　五个名字中唯独她的名字的左上角有一朵闪耀着微弱金光的小花，克梅尔认出那正是一朵山茶花，与她的名字一样。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伸手抚摸那朵小花，在触碰到花瓣的刹那，她感到一股暖流自指尖汇入了身体。封闭的空间里突然卷起的微风拂动了她的发丝，克梅尔惊讶地后退了一小步。

　　芮雅的声音自身旁响起：“那是家主的标记，这一代只有你是被族谱承认的继承人，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但从你出生起它就在那里了。”

　　克梅尔想起了芮雅在给她的第一封信中写下的那句话——“您仍是红堡唯一承认的主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是我？我并不想成为所谓的家主。”她看向芮雅，等待一个回答，但对方只是笑了笑，说道：“来吧，我带你们看看你们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或许这并不是个恰当的时机，克梅尔决定不再追问，她回头看看利亚姆是否还好，随即有些好笑地发现男孩已经和大狗打成了一片，将狗狗搂在怀里摸得不亦乐乎。她好久没在利亚姆脸上看到那么纯粹的笑容了。

　　“利亚姆，我们得走了。等放下行李再和她玩吧。”

　　“好吧，这就来。”利亚姆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那只大狗，站起身跟在了克梅尔身后，同时仰起头有些好奇地询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姑娘？”

　　“我猜的。她不是吗？”

　　“那你猜对了，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他们沿着大理石的阶梯走上宅邸的二楼，跟着芮雅在干净整洁的走廊上转了几个弯，最终来到了走廊尽头的目的地。

　　姐弟俩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房门正对着彼此。克梅尔走进自己的房间，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让她内心五味杂陈。她轻轻伸手触摸那些纤尘不染的家具和织物，恍惚间仿佛感到时光在指缝间缓缓流逝。

　　“我保留了房间的摆设，和当初几乎一模一样，对吗？”芮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克梅尔回过身去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半晌才轻轻说道：“谢谢你。”

　　芮雅微笑作答：“希望你们能喜欢。来吧，放下行李，我们去会客厅坐坐。”

　　克梅尔顺从地放下自己的行李，然后去对面的房间叫上了倚在窗边看风景的利亚姆，跟在已经迈开步伐的芮雅身后走向会客厅。

　　克梅尔和利亚姆肩并肩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而芮雅离开片刻后很快就拿着放有红茶、果汁、布丁和蛋糕的银质托盘回来了。芮雅做的布丁几乎是入口的瞬间就勾起了孩子们的记忆，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克梅尔仍然觉得它很好吃，而且，她能看得出来旁边的利亚姆也是同样的感想。

　　最开始他们都很紧张，但是香醇的红茶和甜美的点心让他们放松了下来，就连利亚姆的话也多了不少。他们什么都聊，在缅因州的生活、在格林格拉斯家的生活、在霍格沃茨的生活，唯独没有一个人提起八年前的那段日子，对于两个孩子而言，那是他们不愿意轻易触碰的禁忌，而芮雅似乎是在体谅他们的心情，只是以温柔幽默的话语做出恰当的回应。

　　聊天结束时，时间已经临近黄昏，浅橙色的光芒从西侧的窗户漫入会客厅，为靠窗的家具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芮雅以准备晚餐为由打发他们出去逛逛，利亚姆对此很高兴，在名叫卡拉的雌性猎狼犬的带领下小跑着奔了出去，而克梅尔则远远地跟着他们的身后，走出了红堡的后门。

　　山丘之下，偌大的森林在眼前以令人惊异的磅礴气势铺展而开，几乎望不到尽头，她是如此古朴而端庄、威严而美丽，让人心生敬畏，同时也令人怀恋不已。凯尔特家的孩子们都是在这片森林的怀抱中长大的，她没有名字，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无比亲切的亲人。当克梅尔漫步在石板铺砌的小路上时，熟悉的风景和清新的空气渐渐唤醒了那些过去的记忆，她回忆起了很多事，多得几乎让她感到惊讶。曾经在这里，她是那么的快乐……

　　“嘿，克梅尔，你想去温室看看吗？”利亚姆带着卡拉跑了过来，他显得神采奕奕、充满活力，与她相似的蓝眼睛中闪动着快乐的光芒。

　　“好啊。”克梅尔欣然应许。他们迈步走向位于森林边缘的庞大温室，家里一共有一大两小三座温室，而他们最喜欢的则是最大的那个，因为它拥有漂亮的穹顶天窗。

　　门没有锁，他们推门而入，悬挂于头顶的风铃随即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温室的陈设和霍格沃茨的温室很像，不过规模要更大一些，毕竟培育草药是凯尔特家赖以为生的主业。时值夏季，温室里可谓百花争妍，旺盛生长着的草药们大多开出了形态各异的花朵，展现出极强的生命力，那些青翠欲滴的草叶证明了芮雅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在之前的交谈中克梅尔已经知道，如今这座偌大的宅邸只剩下了芮雅一人，克梅尔隐约记得在她小时候，宅邸要比现在热闹得多。虽然她喜爱安静，但是她觉得自己无法像芮雅这样独自居住在这样一座巨大的庄园里，这太过孤独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底升起了对女管家的些微歉疚。她记得当初母亲曾邀请芮雅跟他们一起离开红堡，但是芮雅拒绝了，对于这座庄园，芮雅恐怕拥有不啻于他们的深情。

　　利亚姆专注地欣赏起了门口那些种植在盆栽里的草药，克梅尔则慢慢地在田垄旁走着，看着那些在土地里静静成长的植物。

　　她听到附近传来什么东西落到石板上的清脆声响，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落着一把小小的银钥匙，上面还镶嵌着几块颜色各异的宝石。这把钥匙就像是突然从空气中浮现一般，与温室的红砖显得格格不入。克梅尔伸出手捡起了钥匙，决定一会儿把钥匙交给芮雅，这或许是女管家遗留在这里的东西。

　　他们逛完了温室，刚刚走出门，一个银白的东西就落在了姐弟俩面前，克梅尔认出那是一只卜鸟形状的守护神。它在原地轻快地跳跃飞舞了几下，然后扭头瞅了瞅红堡的方向，似乎是在示意他们过去，而当姐弟俩一起朝着城堡走去之后，这只银白色的小东西满意地扇了扇翅膀，随即就缓缓消散在了黄昏的微风中。

　　他们返回城堡，在餐厅与经不住孩子们要求的芮雅一同享用了晚餐，丰盛而合口的菜让姐弟俩好好享受了一番。饭后，他们又坐在宅邸一楼背后的露台上一起品尝着饮料欣赏森林的夜景。利亚姆虽然活泼，但终归是小孩子，又经历了一番长途旅行，没过多久就变得昏昏欲睡。克梅尔见状便将男孩送回了他的房间，盯着他吃完药之后，放男孩去洗漱睡觉了。

　　原本克梅尔也打算直接就寝，但她在掏魔杖的时候摸到了口袋里的那把钥匙，才想起自己之前打算把这个还给芮雅。时间并不算太晚，她迈着散步似的悠闲步子在宅邸中穿梭，最后在厨房找到了正用家务魔法清洗碗筷的芮雅。

　　年迈的女性哼着某种轻快的曲调，时不时舞动几下魔杖，在她的命令之下，那些厨具十分乖巧地接受了流水和洗洁剂的洗礼，在变得干干净净之后又一起规规矩矩地落进了橱柜里。

　　“芮雅，我在温室里捡到了这个，这是你落下的钥匙吗？”见芮雅的工作告一段落，克梅尔走上前去向女管家展示了自己手中的小小钥匙，她看到年长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绽开笑容。

　　“你找到它了。自从你们离开，那个房间就封闭了自己，钥匙也不知所踪了，看来这把钥匙一直在等你回来。”芮雅说的话让克梅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似乎也注意到克梅尔的迷惑，对她轻声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凯尔特家的密室。”

　　克梅尔惴惴不安地跟上了芮雅的脚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因为芮雅的话语加快了不少，她很紧张，仿佛即将迎来一场艰难的考验，然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芮雅拿起一盏提灯，带着克梅尔走在已经熄了灯的长长走廊上，不过因为今晚月色正好，走廊被月光照得非常明亮，就连提灯也显得有些多余了。

　　她们绕了几个弯子后很快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克梅尔记得旁边的几个小房间都是用于储物的，通常很少有人会来到这边。然而芮雅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抬起没有拿着灯的那只手轻轻一挥，同时念了一句克梅尔没有听清的话语，面前的墙壁立刻泛起了波澜，宛如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芮雅没有任何迟疑就迈步走了进去，克梅尔有些不安，但还是跟了上去，她穿过这道隐藏门，觉得身体仿佛穿过了一片藤蔓织成的帷幕，下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光秃秃的墙壁，而是变成了一片森林。

　　克梅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红堡的影子荡然无存，他们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在深沉的夜色中静静伫立，守卫着中间这栋小小的屋子。这栋屋子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小的教堂，整体用青灰色的石砖砌成，坐落在铺满枯枝落叶的森林空地上，像是有几百年没有人造访了。常青藤蔓和青苔肆意地在墙壁上蔓延生长，但是却不显杂乱或者颓废，这栋房屋像是某个神圣的居所，经历风吹雨打依旧不减美丽。远处传来了一声缥缈的鸟鸣，唤醒了克梅尔呆滞的意识，她不禁出声询问：“芮雅，我们现在是在红堡的森林里吗？”或许是潜意识里害怕惊扰到这片森林或者森林里的住民，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却依然足以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惊到自己。

　　芮雅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笑意：“是的，但是这里被法术保护着，只能通过传送抵达。用你手中的钥匙打开这扇门扉吧。”

　　克梅尔循着芮雅的视线望去，看到了石屋的大门。正对着她们的门似乎是木制的，但却没有任何腐坏的痕迹，克梅尔缓步走上前去，举起手中的钥匙插入了钥匙孔中，随后转动了钥匙。

　　伴着咔哒一声轻响，克梅尔感到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迅速地掠过了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和之前抚摸族谱上的那朵山茶花时有几分相似，并不让人讨厌。

　　怀着紧张的心情，她推开房门踏入了室内，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四面墙壁。和在外面看到的不一样，在房间内部，四面石墙变成了温室那种玻璃搭起的透明的墙壁，天顶同样是透明的，月光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洒满了整个房间，投射在了房间最前方那个约有4英尺高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高台上。

　　克梅尔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她看到那个圆桌形状的台子上有一个树干一样的小石雕，石雕顶上则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橡木种子，这颗种子饱满而圆润，像是刚刚从某棵橡树上落下一般，仿佛随时都能孕育出新的生命。

　　她想起了族谱最顶端的那个橡树种子，对于族谱上所描绘的就是这一颗橡实确信无疑。

　　“这是什么？”她看向站在身旁的芮雅，像是求知若渴的孩童一样注视着她。

　　芮雅笑了笑，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这是凯尔特家的象征，也是我们得以延续至今的力量源泉。这是个有点长的故事，我想你也许不介意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起坐一会儿。”她轻轻抖了抖魔杖，从空气中拉出了两个垫子，落在了石板铺砌的地面上。

　　克梅尔没有拒绝这份邀请，实际上，她求之不得。她抱膝坐在了自己的那个垫子上，静静地看着对方，等着芮雅向自己做出解释。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大概会是相当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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