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个订单去捉鬼

　　几人狂奔到了楼梯，连蹦带跳地下楼。
　　可刚下了半层，位于最前面的慕云来却突然一个急刹车。
　　紧随其后的姜晓反应就没这么快了，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从楼梯上折了下去。

　　何韵见状，焦急地冲到姜晓身边：“怎么样？受伤了吗？”
　　姜晓却已顾不上回答她。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迅速将何韵拉到了身后，戒备地盯紧了前方。

　　就在他们面前、相隔两步的下层楼梯上，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艰难地向上爬行。
　　这位爬行的仁兄刚好挡在他们面前，几人要是想过路，必须得跟他打交道。
　　可是，当这人爬得更近，足够他们看清全貌后，所有人都噤了声。

　　嬴书从楼道外飞奔入内，本以为这几人都到达16楼了，没想到竟都跟被冷冻了似的杵在这里。
　　不用问，肯定是又有事了。
　　但是既不惊慌也不逃，看来遇到的应该不是鬼，是人。

　　嬴书快走几步，从呆愣的几人中间挤过，停在了那个还在向上攀援的仁兄的面前。
　　感觉到有人靠近，仁兄的动作也是一顿，随机，缓缓抬头。
　　“救... ...救救我... ...我好疼，好害怕... ...”

　　嬴书的脚步顿住了。

　　与这双明亮的，甚至可以说很好看的眼睛对视着，嬴书却只能选择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告诉他——
　　“你的下/半/身已经没有了，活不成了。”

　　将人推入彻底的绝望，是最残忍的事情之一。
　　嬴书自认为并不算心肠很软的那类人，可这样残酷的事情，她也确实做不来。

　　然而在这种令人心生酸楚的惨淡氛围中，一道身影却蓦地打破了冷硬的气氛，坚定地走到了“半人”的面前。

　　嬴书一瞬怔愣。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率先走出沉默的人，竟然会是赵胜——
　　那个看上去分外柔若、似乎格外需要大家保护的娃娃脸赵胜。

　　赵胜在半人身前蹲下，随机竟突然伸出双臂，毫不迟疑地将腰部已血肉模糊的半人揽进了怀里。
　　他动作轻柔，像是拥抱着孩子一般将半人抱了起来：“你放心，一直到你睡着，我都会陪着你。”

　　温热的鲜血砸在楼梯上，带出一串粘腻的弧线。
　　但在这弧线勾勒出的路途之上，赵胜的脚步却稳极了。

　　他率先走下楼梯，脚上的皮鞋在黑暗中敲出格外清脆的声响。
　　“走吧，去我办公室。”

　　没有人说话，却都默默地跟上了赵胜的脚步。

　　气氛仍然是让人恐慌的死寂，前路仍然是令人不安的黑暗和未知。
　　可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种在最深的绝望中仍然能亮起的光芒，即便微弱，却如一盏引路的明灯。

　　那叫做——
　　善良。

　　***
　　赵胜的办公室，就在财务部面试室的隔壁。
　　几人飞速冲进办公室，一进了屋子就开始疯狂喘气。

　　陈珠：“我上一次这么拼命是田径队训练... ...”
　　楚笑笑：“我上一次这么拼命，是在去年的八百米跑道上... ...当初老师拿毕业证逼着才能跑出来的成绩，今天居然轻轻松松就破了纪录，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

　　嬴书没工夫跟他们闲扯，刚喘匀气就走到了赵胜身边。
　　“他... ...怎么样？”

　　被赵胜一路带着狂奔而回的人早已断了呼吸。
　　或者说，早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赵胜并不是毫无所觉，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怀中温度的逐渐消失。
　　可他没有放手，也不想放手。
　　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他，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可惜，勇气并不能带来奇迹。

　　先前被嬴书塞回口袋的面巾纸有了新的去处。
　　只是将纸巾盖好后，她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忽然低声对已经冰冷的尸体说了句：“别怕，会请你吃糖的。”
　　这声音极低，就连站在嬴书身边的赵胜都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嬴书回头看向其他人，“我们先... ...等等！”
　　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令她非常不安的事情。

　　“宋雪呢？”

　　因为突然出现的半人，之前的队伍顺序被迫调整。
　　原本在队伍最后殿后的嬴书，也变成了紧随赵胜之后的第二人。
　　她没有回头，其他人更是自顾不暇。
　　是以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有个队友掉了队。

　　“糟了！”
　　嬴书头皮一紧，一股寒意“嘭”地一声在她头顶炸开！

　　几乎没有任何考量和思索，嬴书转头就跑。
　　巨大的惯性将玻璃门狠狠撞向一边，走廊里的冷空气刹那间扑面而来！

　　没有了空调，没有了人类聚集时体温的温度。
　　此时的走廊里冰冷到像是已经失去了墙壁的遮挡，将他们完全置身于屋外的严寒之中一般。

　　但是，雾散了。

　　终于不再有迷雾遮挡他们前进的路，也足以让他们在黑暗中看见更远的地方。
　　看见那个地方——
　　正被高高吊挂着的人影。

　　嬴书闭上了眼睛，一直微微翘着的嘴角也忽然失去了令人温暖的弧度。
　　她缓步向前，抬手一掷。
　　被她别在腰间的小刀“嗖”地飞出，割断了吊挂着宋雪的绳子后便顺利返程，回到了她的手指间。

　　失去了绳子的钳制，宋雪单薄的身体轻得像个羽毛，从高处坠落。
　　一直跟在嬴书身边的慕云来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接住了宋雪的尸身。
　　可当尸身入怀的一刹，他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他接到的尸体，实在是太轻了。
　　轻到，真的像是一片羽毛。

　　隐约的猜测让慕云来的视线慢慢移向了宋雪的腹部。
　　宋雪身上还穿着嬴书亲手为她披上的那件白色短款羽绒服，可原本干净的羽绒服末端，此刻已染满了暗色的血迹。
　　直到现在，还不断地有新鲜的血液，从那附近，流淌出来。

　　赵胜和其他人姗姗来迟。
　　见此惨状，几人都选择了沉默。

　　先是目睹了那个半人在痛苦中受尽折磨死去的凄厉，现在又看到了适才还一起逃亡的同伴的亡命。
　　突然间，所有的努力和抗争，好像都不过是垂死挣扎，不过是这些鬼怪们眼中的笑话。

　　或许在这些鬼怪看来，他们不过是已经被按到案板上准备切割的食材。
　　只有他们自己还不肯放弃，还要不甘心地尝试，试图挣脱那个根本不可能挣脱的枷锁。

　　可是命运，早都已经放弃他们了。

　　姜晓将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倚靠到了墙上，一直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似乎也失去了力度。
　　“我们死定了，不要挣扎了。”

　　嬴书抬起头，她那双已经渐渐冷却的浅色瞳仁里藏着很多想说的话。
　　可现在的场景下，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很擅长破案，也很擅长解开幻境。
　　可在她接手的案子里，幻境中的伤亡率也很高，这也是她的星级一直升不上去的原因。
　　是不是她实在太冒进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应该... ...

　　“我不同意。”

　　嬴书错愕地回神，却对上了一双温柔而坚定的眸子。
　　将他们环视一圈，何韵从容道：“我们还活着，就不该放弃。只要还没到必死之境，就不存在所谓‘挣扎’一说。”

　　何韵的目光最终落到嬴书身上，她充满了信任和鼓励地看着嬴书。

　　“如果不是你，我们很有可能早就死了，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活到现在，未必不是奇迹。
　　“如果现在的情况算是奇迹，那么奇迹未必不会延续。
　　“所以，不如再走几步看看吧，也许结局没有那么远呢？”

　　“我也这么觉得。”赵胜轻轻地拍了拍姜晓的肩膀，“先别放弃，再试试。真到了绝境再放弃也不迟啊。”

　　安慰完了姜晓，赵胜又充满同情地看向了被慕云来搂在怀里的女孩子。
　　她脸色青紫，眼球充血，从嘴唇间伸出的长长舌头更是让她看上去分外狰狞。
　　虽然刚才只是匆匆看过几眼，但赵胜还依稀记得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可现在却... ...

　　赵胜“却”不下去了。
　　他现在确实很难受没错，也确实很同情这个叫宋雪的姑娘没错，更确实认为队伍的团结非常重要没错。
　　但是——
　　“慕总，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

　　而且这股仿佛定在他身上的视线怎么充满了令他不安的寒意啊？
　　他是怎么招惹到这位大爷了吗？

　　赵胜边说着，边鼓起勇气迎上了顶头上司的注视。
　　可当他完成了抬头的动作后，却没能按照计划紧接着跟上饱含谴责的目光。
　　因为对方是在看他没错，可其视线所至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手腕。

　　赵胜跟着慕云来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旋即呆呆地撸起袖子，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慕云来：“慕总，你看的不会是这个吧？”

　　慕云来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眉头紧锁，像是在认真地思索些什么。

　　直到赵胜觉得实在有点冻手，准备将手腕缩回去的时候，太子来才终于开了金口。
　　“赵胜，你手上那个东西，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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