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的深渊

　　看着他们穿得这么少，却依旧满头大汗，周忆楠问道：“你们在训练吗？”
　　他们点点头，费恩随手抓了抓头发，头发潮湿的很。
　　“什么时候放假？我们准备准备。”克里斯蒂娜过去给他们俩个整理了一下衣服，“即便是训练，也不要这么邋遢。”
　　“应该明天，明天我们回去。不过圣诞过后就要回来了。”菲利普一手搭在费恩的肩上，“我也想在家里多待两天啊。”
　　费恩瞪他一眼：“你小子瞎想什么呢。”
　　菲利普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行了，你们赶紧回去训练吧，我们走了。”克里斯蒂娜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们，“你们这个样子还是很帅气的。”
　　费恩微微有些笑意。
　　他也会笑的这么...羞涩。
　　周忆楠看见他的样子就像见鬼了一般。
　　他立马收敛了，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克里斯蒂娜扯住费恩的耳朵：“你年龄不大，一天天的这么老成干什么。”
　　费恩吃痛：“你先放开我，别人都看见了，我的尊严呢。”
　　门口站岗的警卫员表情十分微妙，像是在...憋笑。
　　周忆楠心里暗暗惊叹费恩这一系列操作，说白了，这孩子其实就是嘴硬死要面子。
　　菲利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某人死活维系的尊严，今天算是没有了。”
　　费恩怒：“你今天下午想负重跑是吧。”
　　菲利普表情立刻变了，他跳过去对克里斯蒂娜说：“姐姐，你先放开他，我今天下午还指着他呢！”
　　周忆楠冒出一句：“你俩是不是有不正当交易。”
　　“这明明是正当交易。”菲利普贱兮兮的，“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
　　费恩终于挣脱了克里斯蒂娜，他挺了挺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
　　“还要训练呢，我们先走了。”费恩憋屈的看了看克里斯蒂娜，一手拉着菲利普，往军校拽。
　　克里斯蒂娜大声喊：“明天准时回家，别让妈妈担心！”
　　费恩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圣诞节到来了。
　　休假在家的那俩人也没有闲着，昨天忙着做圣诞树，今天又担负起了在厨房打下手的重任。
　　瓦格纳夫人考虑周忆楠对圣诞节并不熟悉的原因，并没有给她分配任务。
　　她成了家里最闲的一个。
　　没有事情做，只能看看书、看看报。
　　费恩在厨房忙完出来，见她坐在沙发上看书，但眼神飘忽，明显没有看进去。
　　“想家了？”费恩随口一问。
　　周忆楠支支吾吾：“嗯...有点。”
　　“不考虑回家看看吗？”费恩坐在周忆楠对面，语气探究。
　　“回家吗？”周忆楠摇摇头，“我不能，父母把我送过来，就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如果...如果战争胜利了，我想，我应该可以回去。”
　　“你觉得你们能打败日本人？”费恩明显不信。
　　“不管怎么样，他们发动的是非正义的战争，他们一定会失败！”周忆楠义正言辞地说。
　　费恩耸耸肩，不以为然。
　　周忆楠气结，但也只能一个人生闷气。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
　　剩下三人在厨房出来，瓦格纳夫人见他俩谁也不理谁，好奇道：“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生疏。”
　　“什么呀。”克里斯蒂娜又揪起了费恩的耳朵，“这家伙指定又胡说八道了。”
　　费恩呲牙咧嘴，一脸“我冤枉”。
　　看他这副吃瘪样，周忆楠不由得笑了起来：“没事，我和他平时就是这么相处。”
　　“那快吃饭，圣诞晚餐做好了。”瓦格纳夫人笑道，“忆楠啊，你一定没有尝过真正的圣诞晚餐。”
　　菲利普正陆续从厨房端菜，他扁着嘴：“你们怎么也不帮帮我。”
　　众人相视一笑，纷纷去了厨房。
　　各式各样精美的菜品被端上桌。
　　即便周忆楠从未正式过圣诞节，但此刻身在德国，心里也被圣诞独有的欢乐填满。
　　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子的美食，菲利普已经忍不住了，他拿着叉子就要开吃。
　　瓦格纳夫人瞪他一眼：“吃饭前要先祷告。”
　　菲利普委屈：“平时都不。”
　　“这是圣诞节，和平时一样吗？”这场景，像是妈妈教育儿子。
　　瓦格纳夫人领头：“......上帝基督，请降福你仆人们的食物及饮料，因为你是神圣的；恒常如是，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门。”
　　“阿门！”
　　周忆楠入乡随俗地和他们一起祷告。
　　接着便是开吃，席间说说笑笑的，费恩也不再刻意伪装自己。
　　吃完饭后，各自交换了礼物，便回了房间。
　　周忆楠关好房门，坐在床上，一件一件拆着礼物。
　　克里斯蒂娜送了一个马克杯，上面用画笔写了圣诞快乐的字样。
　　菲利普送了一个香水，费恩的是一支口红。
　　这两人商量好的吧。
　　不过，虽然香水的味道过于浓郁，口红的色号过于明艳，但她还是感觉暖暖的。
　　瓦格纳夫人不知道怎么量了她的身高尺寸，送了一件亲手织的毛衣。
　　周忆楠握着这件毛衣，想到了妈妈。
　　她看着这堆礼物，擦擦眼泪，感觉自己已经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庭。
　　圣诞节刚过，费恩和菲利普就回到了军校。
　　又过了几天，学校也正式开学了。
　　学校的生活很快便回归了正轨，因为圣诞而有的喜气也逐渐的变淡。
　　到了1938年了，然而形势比1937年更加严峻。犹太人可以被随意的抓捕了，街上时不时的可以看到盖世太保抓人的情景还有青年团愈演愈烈的殴打、谩骂。
　　雷娜自从受伤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而米娅，却是照常上班。
　　周忆楠其实特别的疑惑，犹太人在德国已经已经失去了任何公共设施的使用，有钱的犹太家庭也不能雇佣德国人，更别提普通的犹太人了，工作这种东西对他们其实是一种奢望。那么，米娅和雷娜又是怎么可以在这里工作的，校长为什么会提供给她们这份工作，难道她不惧怕盖世太保吗？
　　“所有老师去会议室开会！”一个老师敲了敲门，通知道。
　　老师们放下手中的事，拿出笔记本，准备去会议室。
　　周忆楠一向不喜欢听这种冠冕堂皇的讲话，她选择坐在最后。
　　克里斯蒂娜坐在她的旁边。
　　校长吹了吹麦克风，扫视一圈会场，接着就开始了长篇大论，说的无非就是如何提高教学质量，改变教学方法之类的东西。听得想打瞌睡。
　　周忆楠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校长的嘴在那一张一合，然而思绪早就跑远了，一直处于走神状态。
　　“最后，我再强调一点。”校长的声音较之刚才更加严肃。
　　周忆楠从游神状态清醒过来。
　　她听见校长说：“我强调的这一点就是，最近柏林的形势严峻，我希望各位老师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不要去沾染上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们对培养优秀的雅利安女士起着重要的作用，希望你们能够铭记这一点。就这样吧，散会。”
　　她拿着自己精心写的发言稿先走了出去，随后，老师们也都纷纷离开。
　　旁边的老师们议论纷纷，要点都是在最后一段话上。
　　“我以前还以为校长是亲犹太人呢，这下子放心了。”
　　“雷娜已经滚了，其实依我说啊，把米娅也赶走吧，本来就不允许有犹太老师。”
　　“看着吧，把她赶走是早晚的事，校长总不能拿着学校开玩笑。”
　　.......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几乎都有，但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要点，便是反犹。
　　其实有的老师也和雷娜、米娅处的不错，但她们时刻都没有忘记这俩人的身份。
　　“最近是不是出事了？校长的这个态度，不应该啊。”
　　克里斯蒂娜念叨着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早已炸开了锅。
　　几个老师手中拿着报纸，神情激动。
　　“柏林的治安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军官都敢刺杀，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一个年长的老师将报纸拍在桌上。
　　刺杀？
　　周忆楠看到自己桌上的报纸，赶紧拿起来看。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军官遇刺，不满分子竟然猖狂至此”。
　　上面的照片......周忆楠瞪大眼睛，赫然是那天在勃兰登堡门遇到的军官。
　　克里斯蒂娜拿着报纸读了起来：“埃里希.冯.巴赫曼长官在家中遇刺，凶手虽然胆大，但并未伤到巴赫曼长官，可选在居民区对长官进行刺杀，无疑是对军队和盖世太保的侮辱，此人现已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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