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野庙险除敌
见展昭走远，甄生迅速地取出数颗药丸服下，药力倾刻流转经脉，中毒之状瞬减，她站起身道：“皇上，天快黑了，卑职适才查访时曾见前面不远处有间无人的破庙，还请皇上暂且屈就……”
仁宗点头道：“无妨，你带路吧。”
甄生扶着仁宗向南行出约两里，便到了那间隐于山林之中的破庙，山神庙内蛛丝密布，案台和神像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也不知始建于何年何代，四周破败不堪，没有一张像样的桌椅。仔细看那供奉的神仙，隐约可见是一白须老者，然其周身色彩剥落，面目模糊，已看不清原先究竟何等模样。甄生走到神像之前，双手合什，垂目默念，山神爷爷，若您有灵，请保佑我们平安。
仁宗本就体弱带伤，经过这番波折已是劳累非常。疲倦地喘着气，见地上铺了稻草，便直接席地而坐。甄生取出怀中那张中午没顾得及吃的米饼，剥开油纸，递过道：“皇上，我……卑职这里还有张饼，不过已经冷了……”
仁宗接过道：“大难当前，哪里还需讲究这些。你也不必拘束，一起坐吧。”
甄生点点头，在与他相隔一丈左右的地方坐下，屁股刚一着地，忽然想起应该先谢恩才合礼数，一时有些尴尬。
仁宗见状微微一笑，掰了一小块饼慢慢咀嚼，他吃相很斯文，自然地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待咽下嘴里的东西后问道：“你不吃吗？”
甄生见他毫无架子，心神放松了些，摇头道：“不吃了，刚才服过许多药丸，差不多饱了。”其实她服了那些药身体依旧不大舒服，胸中气闷反胃，并无食欲。
仁宗听她说得有趣，不禁莞尔，想了想问道：“你是何方人士，何时开始追随包卿的？朕看你似不习惯官场之礼。”
甄生笑道：“皇上圣明。甄生自幼居于东海孤岛之上，后浪迹江湖，月前才入开封府，自是不熟官场礼数。”
“江湖儿女？难怪……”仁宗喃喃自语，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会投身开封府？”
甄生欣然道：“包大人有青天美誉，我早就想去瞻仰一番，后来巧遇到展大人，便请他引荐我入府了。”
仁宗见她说来神情坦然，笑着点点头。甄生忽然想起一事，转而问道：“日间打斗之时皇上曾唤过一声莫言，却不知此人是谁？”
仁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恨声道：“是朕身边的叛徒，此次出巡本由他与苏童二人护驾，孰料他竟暗中叛投石贼，朕与苏童之伤，全是被他所害！”
甄生心中了悟，见他怒火难平，忙劝慰道：“圣上息怒，如此奸险小人，等皇上脱险，再将他与石国柱一并治罪不迟。”
仁宗微微叹了口气，神情却有些萧索。
甄生见状继续宽慰道：“皇上，展大人已回京求援，八王爷赶到之时，便是那些逆臣贼子伏法之日，皇上万勿沮丧。”
仁宗轻轻点头，饭后倦意渐涌，便不再多言。甄生察言观色，安置他早早歇下了，自己却倚柱危坐，不敢轻易睡去。她心中暗叹，看不出自己还挺能吃苦，当皇帝的保镖可真不容易啊。思绪一转，又暗自伤神起来：在这里适应得越好，前世的事情就离自己越遥远，唉，究竟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呢？
这夜似乎分外漫长，黎明前寒意最重，庙内更是阴冷，甄生忍不住起身走动来暖和身子。仁宗睡得并不安稳，闻声已醒，支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甄生愣住，这个问题她一时可回答不上来，这段时间以来虽学会了时辰的换算，但要看天色估时辰那便没个准了。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却见仁宗摇头笑道：“朕真是糊涂了，现如今还想着早朝。”
原来他是在宫中习惯了，甄生好奇地问道：“皇上平日天不亮便要起来吗？”
仁宗道：“卯时便要早朝，朕自然不能晏起。”
甄生心中略算了一下，卯时……大概早上5点，如此说来做皇帝的4点多钟便要起床，自己每日辰时二刻巡街还总抱怨太早，想到这儿，不由暗暗咂舌。
仁宗看见她的表情，笑道：“朝中文武大约寅时便要起身，朕已算是晚的了。你家大人不也如此？”
甄生撇嘴道：“皇上，卑职只是小小吏员，哪能轻易见到大人。”
仁宗戏谑地笑道：“怎么，想升官了？你护驾有功，朕也可赏你个品级。”
“不用，”甄生毫不迟疑地摇头道，“多谢皇上美意，卑职还是慢慢学起的好。”
仁宗玩味地笑道：“投身公门却不要官位，你这是何道理？”
甄生眼珠转了转，正要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却听仁宗面色一板，道：“照实说朕不怪罪你，若是有意欺瞒，那朕可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可不好玩！甄生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是卑职不通律法，官位高了容易出差错，包大人执法如山，我怕不明不白丢了脑袋，那就太不值了。”
仁宗闻言大笑，正义凛然的话听得多了，这样的理由却是头一次听到。此刻外面似有异响，二人随即敛笑收声，齐齐望向门口。
甄生神情戒备地护在仁宗身前，心下暗暗叫苦，上帝保佑，但愿不是追杀的人来了。
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此念刚生，门外已出现十余持剑黑衣人，他们看到仁宗，互换了个眼色，堵住门口，呈半包围圈瞬息攻至。
甄生右肩负伤身形微滞，又要照应仁宗，面对数十把明晃晃的长剑，只能往斜里一侧身，险险避开，同时左手呈莲花状，中指用十成力道将一枚碎石弹出，石子穿胸而过，立时夺了一人性命。其余众人眼见同伴猝死，手下却一刻未停，招式更见凌厉，满天的剑影结成冰冷的剑网欲将甄生立毙剑下。甄生初时有些手忙脚乱，现在杀了一人反而镇静起来，她是那种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头脑冷静的人，不及多想，现下唯有拼个鱼死网破了。
甄生运起凌波微步，在前面的人刚一侧身时就穿过，把握好了每一分动作的韵律，仿佛事先知道此人在这时要转身一般，在剑网中穿梭得翩然顺畅。她双手也未闲着，十指连弹，心头一片空明，凭着精准的眼力，竟是例无虚发，每一颗石子都带起一蓬鲜血透体而出，不多时便将所有黑衣人给收拾了。
这番动手牵得右肩的剑伤一阵疼痛，甄生惨白着一张脸暗自皱眉忍耐，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烦闷加剧，恶心欲呕，一把拉起仁宗，急道：“快走！”
仁宗触到她冰冷潮湿的掌心，身形不动，摇头道：“现在不能出去。这些人的同伴定在附近搜索，贸然出庙于太过危险。”
甄生眼睛不敢看那些尸体，低头盯着脚下青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惶惶然没了主意，犹豫道：“皇上说的是……那现在该怎么办？”
仁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此时反而头脑清醒，冷静沉着。看了看四周，指着居中那虽然残破却依旧高大的神像，道：“快，去那神像后面。”
二人迅速绕至佛像背后，甄生望着层叠的厚厚蛛网眉头大皱，女孩子天生的洁癖让她觉得有点难以忍受。反是仁宗捡了根枯枝动手将蛛网拨开一些，安慰似的拍了拍她后背便率先钻了进去，甄生只得苦笑着跟上，由于空间不大，二人紧靠在一起才能藏住身形。
仁宗轻声道：“过会儿想必还会有人搜到这里，只要不被发现，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那时便无碍了。”他的声音沉稳厚重，很能给人信心。
二人屏息静候，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一批人追踪而至。甄生眯着眼贴近缝隙，小心地窥看外面情况，那为首之人检查过尸体后，叹道：“好俊的身手！他们定然跑不远，追。”说罢一挥手，便带人离开了。
仁宗轻声道：“好了。”
甄生紧张地摇摇头，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继续噤声。仁宗以为她犹有余悸，正要开口劝慰，甄生却忽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正在此刻，那些人竟去而复返，其头领四下打量片刻，见一切依旧才道：“看来真的不在这里，走吧。”
仁宗暗呼好险，甄生发现这姿势二人距离实在过近，忙缩回还捂在他嘴上的手，手心悄悄在衣上擦了擦，脸色微红地道：“皇上……对不起。”
仁宗见她无意间露出小女儿之态，心中一笑，口中赞道：“亏你谨慎，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甄生又小心地察看了一番才放心，点头道：“应该是走了。”看着她慢慢地贴着墙，侧身走出这狭小的空间，仁宗一时间竟若有所失。
地上的尸体死状恐怖，庙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甄生脑中“嗡”的一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杀人了，而且还杀了很多人。愣了好一会儿，瘦削的身子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颤抖，喃喃道：“我，我杀了他们，我，我杀人了……”她心中泛起莫名的苍凉之感，这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终结在自己手里，不知自己将来是否也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仁宗望着她，眼中满是怜惜，轻轻叹道：“难为你了。”
甄生深吸了口微冷的空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听到他的话，不肯示弱地道：“我……我才不怕他们，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杀不了我，更何况死了……”
仁宗微笑地看着她逞强的样子，目中多了几分怜爱。
甄生迎上他的视线，不解地问道：“皇上，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仁宗敛目淡笑道：“没什么，看你枉自逞强，倒是十分有趣。”
甄生面上又是一红，讷讷地道：“皇上，你……”却听仁宗莫名大笑起来，不由又羞又怒道：“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有心思开玩笑！”
仁宗呵呵笑着：“不妨。此处已被搜过，暂时最为安全，放心住着吧。”
甄生望着地上的尸体，刚刚因和仁宗笑闹而松懈下来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迟疑着道：“这些……他们……怎么办？”
仁宗自幼身居禁宫，杀戮并不少见。瞟了眼地上的尸首，冷静地思量着道：“想办法弄些油来，付之一炬便一了百了。”
甄生闻言脑中掠过“杀人放火”四个字，摇摇头安慰自己，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了想，又犹豫道：“怎可独留皇上在此，万一那些人再次去而复返……对了，我有办法。”
仁宗调笑道：“莫非你有分身之术？”
甄生无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瓶，一本正经地道：“分身术当然没有，不过卑职毒术倒还精通。这里有种改良的赤蝎粉，肌肤碰触便如火烧针刺，扩散至周身麻痹。若有人想要擒拿圣上，便免不得沾染，圣上想办法让他们尽皆沾染，半柱香后待其毒性发作便可脱身。”
仁宗点头赞同道：“可以一试。此物如何使用？”
甄生正色道：“撒于皇上衣上即可。”言罢小心地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仁宗外衫之上，弄好后一脸坏笑地道：“皇上自己也要小心，千万别触碰了，否则难免受苦……”
仁宗喝道：“大胆甄生，竟敢戏弄朕，该当何罪？！”话到一半，面上却不禁莞尔。
甄生知他并非真怒，也玩笑道：“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去寻找圣上吩咐之物和吃食来将功折罪。”言罢快步跑了出去。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