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启示录

　　等到弥西离开的时候，天空已是一片漆黑。
　　休里躺在床上，膝盖上放着手提电脑，双手不停按键打字。静谧的房间里只有键盘的声音。凉音像往常一样，看书打发时间。
　　“看什么书呢？”耳中突然传来休里的声音，凉音抬头望去，看见他单手托腮，微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的书。
　　“只是小说，”她举举手上的书，“《九重吟》。”
　　休里笑笑，连目光中也含着笑意。他只是盯住凉音看，却也不说话。许久，他缓缓开口，“凉音，你对我有过欺骗吗？”
　　凉音心中一惊，但表面毫无动静，慢慢摇头。
　　“其实，我怀疑你是弥西派来的间谍。你是吗？”休里打开窗户说亮话，目光盯在她脸上。
　　凉音的神色先是惊诧，然后委屈地摇头。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休里招招手，看她坐过来后，伸手抚上她的黑发，动作温柔，但目光却像盯住猎物的老鹰。“没有骗我吗？”
　　凉音又是摇头。“没有。”顿了顿，她举起手，“我发誓。”
　　休里笑得很诡异，“其实，你有没有骗我都没有关系。我可以让你活着，也可以轻易让你死去。”他钳制住她的下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凉音惊吓地后退，急忙跪下。“休里大人为什么要怀疑我？凉音什么都没有做过。”
　　弥西的表现天衣无缝，可是休里就是很肯定他肯定在自己身边安插了间谍。拿不出什么证据，只是凭他十多年来在阴谋诡计中，在生死垂危中得出的直觉和经验。休里望着她，“你知道我刚才和弥西聊了些什么吗？”
　　凉音面露困惑，眼中还有惊吓，“不知道。”
　　“凉音，其实我对你也只是怀疑，我是军人，看你的肌肉骨骼，就知道你以前接受过一定的训练。”休里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当然，这并不能作为证据。”
　　就像西叶说的那样，若是真的间谍，应该不会在那么碰巧的时机遇到他，而应该更加隐晦才对。若是真的间谍，就应该做得更像一点，派一个稀疏平凡的人。
　　凉音目光坦诚，“我以前的确接受过一些常规训练，只是家道中落，流离失所，后来才落到地下拍卖会。”从某方面来，这的确是实话。
　　休里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凉音，嘴角微微勾起。“凉音，我实在很喜欢你的这张脸，不想杀了你也不想放了你。无论你是不是间谍，我都可以把话说在前面。弥西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能做的我也能做到。不过，我对背叛者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这点你要好好记着。即使你是间谍，从今天开始效忠我也来得及。”
　　凉音的瞳孔一望见底，仅仅有着自然的清澈。她没有说话，平静无比地望着他。
　　“好了，今天的话我就说到这里。”仿佛之前都不过在闲话家常，休里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脑。“你继续看你的书吧。”
　　毫无感情，虽然他有时会笑。毫无怜悯，虽然他嘴里说喜欢，可是凉音知道，休里要杀她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就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一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他选择不杀她，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只是因为不确定她是不是间谍。只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他自信能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传言中的休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上过战场的休里，军功显赫的休里。对他而言，杀人或许只是一个数字而已。犹如太阳神般光辉的外表下，掩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全是杀气。

　　第二天开始，西叶忽然不再伪装了，光明正大地进出，光明正大地替休里办事。有时见到凉音，她也会打个招呼。
　　可是，菲菲不见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凉音心中一片雪亮，也一片冰凉。
　　西叶淡漠地看着她，“休里大人很少会留祸患，何况对手还亲自上门挑衅。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也许已经是一样的下场。”
　　望着西叶转身走开的背影，凉音只是觉得很想叹气。池塘上的水平平无波，院子里的花还没有谢掉，可是人已经不见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菲菲的脸上全是朝气蓬勃，就在昨天还跟她说过话……
　　凉音向休里的房间走去，眼中的哀色一晃就不见。只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女孩子啊，真是可惜了……

　　最近几天，府邸里又开始热闹。据说休里决定提前回国，所以想在离开之前举行一次宴会。这项决定打乱了凉音的步骤，想必也打乱了弥西的步骤。
　　那一天，休里究竟和弥西说了些什么，除了当事人外，恐怕就没有人知道了。休里一改之前悠闲的步调，作风顿时激进起来，也是在和弥西谈论之后。凉音唇角扬起的细小弧度染上苦涩和悲哀，诺因，或许在见到你之前我就会从这世界消失了。但是，为了要见到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放弃，即使被满世界追捕，即使当上名副其实的通缉犯。
　　每次遇上和他有关的事情，就完全没法以常理思考。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洗刷自己的冤屈！
　　这五年的生活，充满太多的安详与和平。她也有太长的时间没有面对过濒临生死的决战以及危险。她只是在行走，只是在寻找。
　　无数次回忆和诺因的初遇，那一年春天，那一抹微笑。
　　同时，也曾经无数次想象，再一次见到诺因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和他大战一场？她死在他手里？或者是他死在她手中？或者说那一场杀戮其实只是一场误会？两人尽释前嫌？他会露出怀念的神情吗？他会再对她微笑吗？他会说一声“对不起”吗？
　　凉音闭上眼，可是，真正见到的那一刻，心脏却是透彻的冰。
　　她错了。
　　华丽的吊灯闪烁出别样的光泽，虚空如梦般的海市蜃楼。名贵的餐具，丰盛的饮食。鲜花优雅地铺满每个角落，宴会上荡漾的若即若离的芬芳。
　　诺因身上穿着一套白色西装，岁月没有在他精致的五官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他的神态气质却成熟许多。恰到好处的微笑，翩翩有礼的举止。
　　凉音当时站在休里身后，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全身僵硬。然后，诺因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脸上只有他经过身边吹起微微的凉风。
　　她没有失去理智地拦下他，也没有叫住他。
　　心在那一瞬间，冻成冰块。
　　“诺因，看到我怎么不打招呼？”休里的手上掂着琉璃酒杯，红色的葡萄酒在杯中洋溢着醉人的光泽，他似笑非笑地望去。
　　诺因停下脚步，转身，他仿佛没有看到凉音，举去酒杯稍稍致敬，微笑。“失礼了。”他并没有往回走，只是站停在原地。“今次能得到你的邀请备感荣幸。”
　　休里笑笑。
　　凉音一瞬不瞬地凝视，不过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诺因转身，继续迈开他的步子。忽然，休里再一次叫住他。“诺因队长，你上一次和我讲过的话，我仍然记忆犹新。”他的笑容很含蓄，但在含蓄中却夹有一丝小小的挑衅。“现在看来，那时是你误会了呢。”
　　诺因容色不改，他望着休里，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大概吧。”然后便走开了。
　　这一次的客人有很多，商界政界的人都有。因为地下拍卖会才结束不久，其他国家的人有些还没赶回去。不同的发色，不同的肤色，每个人之间似乎都在和谐的交谈，可是，若真论起交情，恐怕在场的人大多都没有。
　　弥西也在此次受邀之列，他入场之后就向休里走来，习惯性地微笑。“将军怎就想到来一场饯别会呢？”
　　“我觉得贵国很多人都会我怀有误会，所以，即使离开也想着要光明正大地离开。”休里稍稍抬高手中的酒杯，凉音很主动地将葡萄酒倒入杯中。“不过，我上次和你谈过以后，议长应该不再怀疑了吧？”顿了顿，他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似笑非笑，“我从来就没有存过敌意。”
　　弥西老奸巨滑地拍拍脑袋。“呵呵，年纪大了，老头子总是会想太多的，将军不会介意吧？”
　　“介意？怎么会呢？”休里一派友好。
　　两人彼此嘴里都说着无懈可击的客套话，可周围的氛围楞是让人不禁打寒颤。
　　凉音静静地站着，目不斜视。她微微垂下眼，宴会很喧闹，可是，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心脏随时随刻都会从胸口踹出来。
　　很安静很安静，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和他。
　　她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害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个人身上看。如果她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对那人动手，恐怕才是会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理智，现在需要的是理智。
　　已经忍了五年，不差在这一刻。
　　“凉音。凉音？”休里打量过去，加大音量，“凉音？”
　　“啊？在。”就像猫一样，凉音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她急急后退一步，平视过去。额头上的冷汗稀疏可见，她很快掩饰自己的失态。“休里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休里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目光再次恢复深沉。沉默也只在片刻间，他倏然扬起一抹笑。“怎么了？在发呆？”
　　凉音窘然，支吾道，“对不起。”
　　“呵呵，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休里不以为然，但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我想说，难得有这样的宴会，你去后面换身衣服。”他温柔地抚摩她的发梢，“穿得漂亮一点，自己好好的玩，不用这么必恭必敬地跟在我后头。”
　　凉音稍有迟疑，“这样不太好……”
　　“我说好就好。”休里霸道地说，“我也有自己的事，听我的话，去换身衣服好好玩。”
　　凉音乖乖点头，笑容灿烂，“谢谢休里大人。”
　　望着凉音跑出去的背影，弥西若有所思道，“休里大人很宠这个女奴？”
　　休里挑眉，浅浅饮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我很喜欢她。”说完颇有深意地望向弥西，目光琢磨不透，仿佛在暗示些什么，他低低笑道，“我真是感谢今年的拍卖会，她是我买过的最满意的一个。”
　　言语中暗藏玄机。
　　弥西心一惊，笑着打哈哈，“是吗？那我祝贺将军。”
　　休里但笑不语。
　　宴会荡漾着悠扬的舞曲，像是蓝天和碧水连成一片，流转出无穷的魅惑。月明星稀，只有眼前这灯光明媚的热闹。
　　诺因一尘不染地站着，嘴角浅笑。他的脑袋没有转回去看过，一直背对大门而站。只是在不经意间，他握紧了手中的琉璃杯，含笑的瞳孔中流过不知名的情绪，喜怒难测。

《综漫——夕色荼靡》
离人的同人文，向来是晋江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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