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我早该耍点手腕的。
　　两个人的世界，需要的是真情实意，可偶尔是不是也可以用用三十六计？欲擒故纵、破釜沉舟、甚至美人计？
　　一路走来，梓康在前面急急地走，我在后面拼命地追。生活环境的不同、个性的差异、还有我家人的反对，总是有一股力量把他从我的身边推得远远的，远得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追不上。因爱而乱，我怎么忘了他一直是那么一个温和亲切，又很心软的男人？我早该象今天一样，狠狠地逼他一逼——置之死地而终于后生，这一局，虽然辛苦，但我赌赢了。
　　我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梓康看来也是，他拉着我的手，紧紧的，一直不肯松手，甚至开始主动对我解释莫晴的事：“莫晴——”
　　梓康的表情有些为难，思索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最近她遇到了很多事情，不只是她父母离婚的事，还有很多其他的，我不方便跟你说，她现在很敏感又脆弱，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就算你恼我我也不能。可是，我希望你明白，她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小妹妹，一个现在需要关心需要帮助的小妹妹。”
　　梓康看着我，蔚蓝色的眼睛宁静得象一潭温柔的湖水，我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对每个人都无条件地好，当初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这种单纯明静的笑，那种与世无争带给我平和温暖的气息。可是——我在心底叹息，我象所有的女人一样，希望他的笑容只为我一个人绽放，他的温暖只被我一个人汲取，这种自私与生俱来，这种嫉妒，只怕很难克服。
　　我的笑容有些飘忽，无奈却又故作宽容：“我明白的，刚才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只要你——”
　　我没有往下说，相信梓康已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脸色有些苍白：“你不要这样说，你是要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吗？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一点也不好。”
　　梓康脸容暗淡，难过得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刚才我是故意的，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弱者姿态，激发他的愧疚心，我成功了。我本该高兴，知道了他的弱点，以后我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可是——看着他难过的表情——我知道我就算掌握了他再多的弱点都没有用，因为我根本不舍得，对他——我的心的确太软了。
　　梓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运气很郑重，让我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其实，我一直想过要和你分手。”
　　梓康的开场白让我吓了一跳，我的脸不自觉地变得惨白，我吃惊地看着他，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梓康更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想把他所有的热量给我，他的眉微皱，有些苦恼地看着我：“因为我，你和家里闹得那么僵，是我让你无家可归，看着你我就觉得对不住你，心里难过得要命。你妈妈，态度那么坚决，连你都不能说服她，我就更没有信心了。而且，说实话，她对我的那种态度，我也很难从心底里喜欢她。还有——你以前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根本没什么计划，可现在，一分钱都想掰成两半，看你现在变得既穷酸又小气，我就觉得心疼，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明明知道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不应该在一起，可还是被你吸引，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是你的笑容，那种单纯明净的笑，还有那种无忧无虑的天真，可是，和我在一起以后，特别是最近，你可能自己没觉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那样开怀地笑过了。你仿佛总是觉得对不起我，对我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话惹我不高兴。你的笑容，总有几分保留，你的眉也时常不自觉地皱着，电话里，你最多的就是叹气，这样的你，真的让我很丧气，也自责。
　　和你在一起，是想让你幸福，笑得更多，可是现在——就算你的脸上挂着笑，我也可以听见你心底在叹息。对不起，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觉得这都是我的过错，与其看着你这样，我宁愿——
　　所以刚才你说我们就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是一种解脱，甚至卑鄙地想，这样也好，就到这里吧，趁我们还没有开始彼此伤害，趁我们依旧相爱，虽然痛。可如果我们注定要经历这么一次痛，为什么不让它早点来呢？对你、对我，都好。可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我偏偏舍不得，怎么也舍不得。”
　　我呆呆地看着梓康，以前一直怀疑他对这份感情的认真程度，因为他表现得太坦然，甚至可有可无，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想，那么沉重的负担，一定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吧？在我一个人烦恼的时候，我总是怪他不够努力，却不知道，彼端的他却在为要不要努力，怎样努力而困惑，他最后选择了努力克制对我好，因为他以为那样对我才是真正的好。
　　我的整个人变得有些呆呆的，只是凝视着梓康，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久久地、久久地。
　　梓康苦笑：“虽然知道离开你才是正确的，可是——在你关上门的瞬间，才知道不可以。想着我和你从此就是陌路，就算你笑得再明媚再开朗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想到这些，我就根本迈不开步子。我坐在这里想了很久，没有答案，除了不能和你分开，不能让你这样走。
　　欢儿，我知道你心里怨我，觉得我的爱不及你，可是，我到底要怎样做才是对的呢？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只是不太善于表达，绝不是不爱。我的爱，比你知道的要多，甚至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梓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心又慌又乱，比我们初吻的那次跳得还要厉害，这么久，爱了他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赤裸裸的告白，让我又惊又喜，却又百感交集，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梓康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过了许久，梓康的声音，带着一丝的不确定：“欢儿，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自私？我的心在欢唱：
　　沈梓康，我喜欢你的自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