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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我不去。”云锦将窗台上的青釉花瓶拂扫在地,碎瓷片和水四溅,花瓣零落浸在水渍之中,染了些灰败之色。
外祖母张氏心疼地看着云锦:“锦儿,外祖母知道你不想去,但张世凯毕竟是你父亲,你如今也大了,没道理父亲还在世,以后还要从外祖母这里出嫁呀。”
云锦觉得嫁人离自己还很远,更何况母亲新丧,遂瞪了杏眼道:“我不想嫁人。”
张氏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安心。”
云锦一听提到自己的母亲,眼泪就刷刷流下来:“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个事,母亲的葬礼还有得忙。”
张氏道:“你父亲有心在学士府为你母亲举行葬礼,到时候你以什么身份过去?”她让贴身丫鬟抹了点清风露,为自己揉揉太阳穴,最近太多烦心事,让她头晕脑胀的。
云锦凝噎,如果自己出现在学士府,肯定会被介绍为学士府嫡女,到时候和张世凯的关系就再也挣脱不开。
看来,自己不想过去,也没办法了。只是很想不通为何张世凯非要将她接回府邸,以前他可是任她娘俩自生自灭,不,最好死在外面才是。
张氏见云锦表情有些松动,终于舒了一口气,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对小翠和杏儿说道,“好生照顾小姐,不得有任何差池。”言下之意,让她们严加看管,再不许小姐和上次一样从家里偷跑出去了。
云锦很无奈,母亲生前最不愿意和张世凯扯上任何关系,如今她却还是被逼迫着进张府。
......
张世凯果然兑现之前的承诺,为徐慧办了个风光的葬礼,达官贵人们尽数出席。
正值初夏,天气渐渐闷热,满院来往的客人吵嚷不休,让人觉得更加烦闷。云锦着一身厚重麻衣,却觉得全身发冷。看着棺材里徐慧不甘而愤怒的面容,心里更是凄风冷雨落个没完。
府里那些姨娘们,本以为死了杜婉,自己有机会一坐正席,谁知张世凯非要迎回徐慧。徐慧不从,还上门死皮赖脸去求。现在倒好,徐慧已经离府十几年,一朝死了,还要回府邸办丧礼,想想都觉得晦气。是以,这些姨娘们孝服穿的是心不甘情不愿,看到云锦,更是像看到敌人一般,恨不能生吞活剐。
当然,人前的样子是要装装的,这些姨娘们在棺材前哭天抢地,眼泪纵横,悠扬的哭腔堪比唱戏。
下人们都是锯嘴的葫芦,心里有想法,也从不敢说一道二。看到姨娘们平日里为争宠弄得头破血流,今日却为一个不太熟的正室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只觉得好笑。
云锦哭累了,坐在后院凉亭里休息。头昏昏沉沉的,喝了好几杯浓茶才觉得清醒一点。她今日脸上一点脂粉未施,形容憔悴,尤其是嘴唇,白得和纸张一样。
却见一众姐妹们走上前来。
为首的高挑个儿,薄唇翘鼻,眼波迤逦摄人心魄。一看就是那种不安分之人。正是崔姨娘的女儿张紫妍。站在左边的是冯姨娘的女儿张婉,生得圆乎乎,下巴上的肉夹上两三层,右边的呢,是孟姨娘的女儿张萌,鹅蛋脸明媚中显娇俏,身段婀娜多姿。
“怎么?装得有点累,干脆不装了?”张紫妍轻蔑地看着云锦,樱桃小嘴往下撇了撇,“现下被父亲接回府邸,高兴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情给母亲哭丧?”
“你!”云锦脸刷地黑了。不管外人说什么,云锦都不会当众甩脸,但若是触及自己的底线,那就不客气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用你母亲的死,换取嫡女的身份?不知道崔姨娘听到你这些话作何感想。”
她见不惯这女子尖酸样子,说话也不再顾忌什么,怎么刻薄怎么来:“想必,你为我母亲哭丧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我的出现,让你做不成嫡女。”
轮到张紫妍咬牙切齿了:“你不过是养在外头的野孩子,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圆脸的张婉出来打圆场:“紫妍姐姐,她亲生母亲刚去世,你就少说两句吧。”
张萌推了推张婉胖胖的身躯:“你和她从未见过面,居然帮她?”果然遗传了冯姨娘的痴呆,她在心里鄙夷道。
张婉立马闭嘴,毕竟她还不想被这些姐妹孤立。
张紫妍得意地看着云锦:“你也看到了,这里并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她还要说什么,只听得一个娇丽的声音说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却是杜婉的女儿张云珠,孝衣之下的她身材显得特别娇小,下摆露出白色长裙,随风迤逦,整个人清纯宛如精灵。和母亲杜婉艳丽的气质相去甚远。
她其实在四姐妹中排行第二,但因为母亲杜婉生前是正室夫人,她的身份比其他姐妹自是高贵,平日说话颇有威严。
可情况变了又变,先是母亲杜婉自杀,父亲想迎回云锦母亲徐慧,谁知徐慧也自杀了。本以为云锦又和自己一样,与嫡女身份失之交臂,谁知父亲不打算续娶,让她坐稳嫡女位置。
也许是同病相怜,张云珠对云锦的态度和其他姐妹不一样。云锦初以为如此,后来发现大错特错。
张云珠拉了云锦的手,眼里噙着泪水,似滴欲滴的样子尤惹人怜爱:“姐姐可算回来了,只可惜……母亲就这样去了……”这里的母亲到底指的是谁,无人得知。
“这里就是你的家,没人能欺负你。况且我哥可是父亲最看重的人,在府里说一不二,如今又多一个妹妹疼爱,自然会护你周全。”
云锦感激地冲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张紫妍咬着朱唇,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张云珠,又看看云锦。
张云珠母亲死了之后,父亲立马要迎回云锦的母亲,她应该恨云锦才是,怎么就“姐姐妹妹”地亲热上了?
她讪笑地看着张云珠:“妹妹,如果不是她,你嫡女之位可能不会丢掉。”
张云珠面无表情地回看她一眼,眼底闪着寒光:“不是她,也会是别人。”父亲的品行,作为女儿,她心知肚明。至于为何父亲突然宣布不再续娶,以嫡妻身份安葬徐氏,并将嫡女地位留给云锦,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碍于徐家和太子的关系吧,太子对徐家有救命之恩,朝堂上下早就将他们视为一党,站队的战队,撇清关系的撇清关系,毫不含糊。父亲久浸官场,政治套路那是熟溜得很。
“姐姐若不嫌弃。”张云珠边说边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香囊,“就收下妹妹这份见面礼吧!”
乍看这个香囊没什么特别,金丝线绣制花鸟图,精致中见贵气,富贵人家里的小姐们都有的那种。
张云珠将香囊递到云锦的鼻子前,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鼻尖开始环绕。不同于花草的香味,倒有一种温润氤氲的感觉,很独特。
云锦仔细看了又看,发现原来金丝线间串着一粒粒乳白色的细珠子。因为太细小,已然和金丝线浑然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怪不得这些绣花鸟图案看起来这么立体饱满,很是鲜活。
张云珠见云锦感兴趣,忙将香囊塞到她手中:“姐姐大概还未看出此香囊特别之处。”她笑指着金丝线上的小珠子道,“姐姐是不是闻到了一股沁香?正是这些小珠子的作用。这些珠子是乳玉,天然一股沁香,是后天调制的香料无法比较的。”
云锦将鼻子凑近一点再次闻闻,果然如此。她也不是那种见什么都眼开的人,将香囊往张云珠怀里推:“这个香囊太贵重了,留着你自己用吧!”
张云珠的眸子黯淡下去:“姐姐这是不屑于和妹妹做姐妹么?”
云锦自然说不是,张云珠闻言,将香囊强塞到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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