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临魔域之日[重生]

　　有了莱安帮助，亚修兰很快就扭转了不利的局面。

　　一层接一层的魔法叠加在他身上，不但大幅增加着能力，还将亡灵法师所有针对剑士的偷袭尽数阻拦。但即便如此，那借由死亡召唤出的可怕魔物仍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够对付的角色……当骨龙响彻天际的哀鸣消失在人们耳边，重新露出被巨大骨翅遮蔽的夜空时，年轻的半精灵剑士身上也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还有一道贯穿了右腹的穿透伤，若不是有莱安的魔法吊着，恐怕他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回头看了由于消耗魔力同样脸色苍白的魔法师一眼，亚修兰抿紧嘴角。手中短刀出鞘，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眨眼间便出现在失去屏障的亡灵法师身后。锋利的刀刃轻易刺进它的心口，刺透那魔法始终无法穿透的屏障，带着无形的裂风，为这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写下终局。

　　——结束了。

　　亡灵法师一死，它所召唤出的魔物也随即化作尘土，硝烟散去，战场各处开始传来庆祝胜利的欢呼。莱安收回魔法，重新恢复黑色的眼眸复杂看着不远处正慢慢拔.出刀锋的亚修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纵然曾经有无数恩怨，现在，他们应该还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有这层觉悟，莱安敛去眼底本能的漠然和冰冷，有些犹豫地开口：“你——”

　　“……”
　　再度抬眼看了看莱安。似乎已经被刚刚那场恶斗耗尽了全部精力，亚修兰什么也没有说，连握在手里的短刀都来不及还鞘，在推开亡灵法师已经了无生息的尸体后，他身体一晃，也同样从半空直直坠落下去。

　　“！！！”被吓了一大跳，莱安条件反射发动飞行魔法，迅速来到他身边，在亚修兰摔上地面之前捞住了他。

　　“这家伙……”

　　架着剑士脱力的身体落在蒂兰城外的树林中。莱安将亚修兰靠着树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虽然那密密麻麻的伤口看起来比较吓人，但也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只是最后右腹的穿透伤有点棘手……同样消耗了太多，以莱安现在的魔力，根本无法完成这种伤口的治疗，如今除了等待蒂兰城方面的救援外，似乎毫无办法。

　　但是，他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吗？

　　眼看没有了魔法恢复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莱安紧紧皱起眉头。魔力不够，他现在实在无能为力，又不能把他仍在这里等死，别无选择之下，或许冒点风险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莱安叹了口气，念起那镌刻在灵魂里的契约咒文。随即，在这片了无人烟的树林中，银白色的召唤阵从天而降，带着一股赶紧纯粹的光明之力，几乎连四周浓稠的黑暗都在那一刹那消失殆尽。

　　清亮的长吟从光芒中响起，伴随着马蹄踏上落叶的沙沙声响，无数会发光的白絮飘摇在没有风的树海间，引得所过之处鲜花盛开，吸引众多银耀蝶翩跹跟随，美丽得宛如梦境。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在炫目的白光中开口，莱安看着踏出召唤阵向自己走来的身影，眼中浮现起难得真诚的笑意。

　　那是一匹漂亮至极的独角兽。

　　浑身纯白没有一丝瑕疵，仿佛用冰雪铸就的精灵。额前螺旋纹状的独角尖锐锋利，眼眸干净澄澈，倒映着世间万物，高贵得不染纤尘。

　　“好久不见，莱安。”它这么轻轻开口道，声音如同微风般低沉温柔：
　　“你还活着就好……那时候在神谕崖，你下不了手对付克里斯特，又不肯召唤我们帮忙，梦魇还在我这里发了好久脾气呢。”

　　费诺，诺西恩最后一只纯正的独角兽，莱安在进入魔域后契约的灵兽，拥有光明神的祝福，是世间一切光明的化身。而它口中的梦魇，则是完全由黑暗诞生的集合体——梦魇马，虽然并没有和莱安签下主从契约，但有时召唤费诺时，它也同样会和独角兽一起出现。

　　“……啊，那可真伤脑筋呢。”

　　没想到费诺一出来就开始跟自己翻旧账。虽然独角兽向来温和，但那个和它往来甚密的梦魇马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对象。莱安有点头疼地揉着额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也只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来看看，能帮忙治好他的伤吗？”

　　点点头，依言走到来莱安身边。费诺抖了抖身后巨大的白色翅膀，低头看去。

　　“这不是亚修兰？”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它语调微微有些上扬：“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跟骨龙打了一架，我和他一起。”莱安皱起眉：“毕竟实力还没有达到曾经那种程度，他现在感觉最多也只是中级剑士的水平，有些吃力是肯定的。”

　　“是啊，这个年纪的亚修兰毕竟不能跟他十年后相比。”

　　在它的印象中，除了最后在魔域神道坛那一战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么狼狈的剑士，费诺叹了口，张开巨大的白色翅膀。眨眼间，治疗魔法温暖的光芒就在这片寂静的树林中亮起，一点一点将狰狞伤口隐去。

　　“说起来，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眼看亚修兰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显然已经从死亡的边缘回到人间。独角兽沉默了会儿，看着剑士的眼神复杂难解，突然这么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

　　语气隐隐有些烦躁。在上一世忠诚的伙伴面前，莱安并不怎么能够遮掩自己对于亚修兰的失望和愤恨。而他相信费诺一定能够懂得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也就不曾花费心思隐藏：
　　“他在这个时间从法贡森林向东而去，从华纳大丛林折返蒂兰城，谁知道是为了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可不应该在这种时候。”

　　“那你准备怎么办？”当然能听出法师语气中压抑的感情，费诺温润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浅浅的担忧：“你总不可能把他扔在这里一走了之，等他醒来，这件事总要作出了结……你还会像以前一样把他留在身边吗？”

　　“怎么可能。”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疯狂的笑话，莱安目光开始变得阴冷：“他做过的事，有那么一次就足够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一口的毒蛇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

　　被莱安脸上货真价实的杀意吓了一跳，独角兽有些急躁地用前蹄刨了刨脚下的泥土。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全，费诺的身体突然一僵，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般，立刻息了声。

　　“嗯？你刚刚想说什么？”并没有听清独角兽说了什么，莱安疑惑看去，却只得到费诺无奈地摇摇头：

　　“没什么。”

　　是他差点忘了，现在还不是将一切摊牌的时候。莱安该走的路还没有走完，他和亚修兰到底该当如何，也不是自己可以随便插手的。

　　“说起来，你知道我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吗？”

　　并没有注意到独角兽的反常，莱安盯着陷入昏睡的亚修兰看了会儿，想起这几天中遇到的反常，总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他最开始以为的那么简单。

　　如果从保留了的契约和精神力看，莱安觉得自己应该是灵魂的重生，而费诺和梦魇对此似乎也并不惊讶，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经历和上一世如此之大的偏差……或许，听听费诺的意见，从这些由神祇意志诞生的灵兽身上，他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

　　而出乎莱安意料的是，费诺的回答异常干脆，让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的法师猛地一愣。心脏重重跳了跳，他瞳孔紧缩，刚想继续追问，却在开口的瞬间被独角兽毫不留情打断：“虽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我不能说，莱安……很抱歉，这是谁都不能违背的规则。”

　　独角兽被神祇和万物宠爱，那些束缚人世的秩序很多时候对费诺并没有效果。而能够让它如此忌惮，以至于完全无法背离的，在莱安的印象里，似乎从来都只有一个。

　　“是迪达尔，是不是？”

　　想起那个深居在终焉之境最深处，守护着魔域核心神道坛的十二翼天使，莱安轻轻叹了口气。他早该想到，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够将他从死亡的怀抱再度拖回人间，那一定只有从初始时代就侍奉混沌、秩序与星辰之神的迪达尔才能做到。而他没有完成和他的约定，就擅自存了死志去赴克里斯特的邀约，想来迪达尔也不会允许他那样轻易地抛弃一切应负的责任。

　　点点头，轻轻碰了碰法师冰冷的手心。虽然有些事它无法言明，但费诺知道，对于莱安而言，有些东西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停止背负的。

　　“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回到魔域去吧，我的主人。”

　　看了眼树下已然陷入昏睡的亚修兰，眼神中有一丝复杂的怜悯。在消失之前，费诺扬起身后宽大的白色羽翼，魔法之光重新亮起，眨眼间，莱安就感到疲惫到几乎虚脱的身体又充满了力气。

　　他们都行走在偏离的命途中，在一切回归正轨之前，谁也无法看清未来的道路到底通往那里，但最终，所有人依然要回到他们应该回去的地方。

　　而现在，魔域正在等待它的君王。

　　“您重临魔域之日，即是我等命运归位之时。”

　　这次，再没有人能让他从那至高的王座上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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