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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恶果
第十一章
暮色四合。
不等晚照彻底退去，泉道两边已站满了人。
那围空地里果然只有手执红签的人家才能进去，二十两金一个位置，不仅仅炫耀富贵，还彰显身份。
往年那里是最最风光的地方，谁家的郎君小娘不想同里面的人结交？今年却不一样。
今年人人都往那“赖皮头子”才会去钻的石梁上看。
那里铺着虎皮，摆着宝榻，缀着明珠，垂着软纱，外面还有四个威风凛凛的侍卫守着……
听说里面的是一个俊俏郎君同一个美貌小娘，两个人大约不是宁都人，想必是来赴宝图会的。因为不知规矩因此往红围那边看了看，谁知道被一个仗势的恶奴挤兑，那恶奴还要调戏那小娘子。同小娘子一道的小郎君咽不下这口气，就唤了家奴来排开仗势，要给这恶奴同他主人好看……
“如今八方贤能都往宁都来参加那宝图之会，是谁家眼皮子这样浅，这样的时候让这种家人出来丢人现眼？”
“不就是孙粮掌家？”
“原来是他家！孙粮掌掌管宁都粮事，在宁都里也算是个人物，可如今天下四百七十六城才俊齐聚，那些身份煊赫的城主少城主也不知有多少。孙家在宁都里还算能排个号，跟这些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正是这样，可惜孙粮掌为人谦和，生了个儿子却这样顽劣。平时纵奴行凶的事情也不知干下多少。”
“可见这次是踩到硬点子上了。”
“说什么踩？那样欺软怕硬，看人家这样架势，恐怕早躲到他老子裆下哭去了。”
“哈哈哈。”
“哈哈哈……”
……
红围里孙粮掌的独子孙成言正在同江书掌家里的二娘说话。他纠缠江家二娘已经数月，却一直不得人家回应，因此早早就派了自己亲信忠仆过来，看那江家把位置买在哪里，他就凑到边上去。
此刻他紧紧凑在江家二娘身边，拿着一盏制作精巧的荷花灯，十分得意：“这是芙蕖绣坊特地给我送来的，今年最最新鲜的金荷式样，你看这金灿灿明晃晃的都是纯金线，点上之后保准头一份气派，能晃花别人的眼睛！”他不学无术，大字只识得几箩，有意堆砌辞藻，但抓耳挠腮一句也想不出来。只记得买这盏灯时芙蕖坊的绣娘说得天花乱坠，可惜他想破脑袋也只想起几个金灿灿明晃晃这样的词儿来。
江家诗礼传家，讲究文雅风骨之美，哪里看得上孙成言手里这金子堆起来的俗气玩意儿。又看他蠢相毕露的样子，根本懒得理他。有心避开些，只是这孙成言泼皮无赖的性子十足，最后闹开只会让自己丢了脸面，因此只好勉强忍耐。
孙成言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他见江二娘撇开头，又看见江二娘手上拿着一盏普普通通的荷花灯，顿时觉得一定是美人看见自家的灯自惭形秽，因此心生羞意不敢搭话。
孙成言心里狂喜，心道：都说江书掌穷酸，果然都不给二娘些花用让她买盏好灯，害得二娘羞得都不敢跟我搭话。不过这样也极好，正是我表现的机会了！
他忙把自己的金荷灯递过去：“你看看你拿的那是个什么，连山下几文钱的纸灯也不如，等会儿也不怕给你姐妹笑话。哝，你拿上我这盏，保准人人都羡慕你，羡慕得说不上来！”
他也不想江家连二十两金的红签费也出了，还能吝惜几个买灯钱？
并且江二娘手里的灯是江大郎亲手给妹妹做的，然后兄妹两个一同上色，在江二娘心里什么灯都比不上这盏灯好。她心里对孙成言厌恶至极，本想忍一忍，现在却忍不下去了。正在此时，恰好听到外面有两个汉子高谈阔论孙家恶仆仗势欺人却被人反将一军的事。
江二娘来时也早见到石梁上那处别有意趣的座席了，只是她碍于身份不好像外面平头百姓一样四处打探，因此才将好奇按耐下来，想要等到这边散了再叫家仆打听。现在听见这么个原委，心念一转，说道：“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
“这个……”
孙成言平日虽跋扈蠢钝，但也是知晓分寸的。那个亲信蠢仆来告状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平日里纠集一堆家人就来仗势欺人，只想着等宝图会过去，或者至少等百花节结束再偷偷去找那人麻烦。
因此明知那人就在不远处耀武扬威，他竟也忍了下来。
这是有原因的。
相传当年山河社稷图的主人灵宝仙子正是在泰山显圣，感念仙子恩德，惑帝在泰山左近建了座城，便是如今的宁都。伏春山便是泰山山脉延续出来的一支。后来惑帝——也就是那个天府宰相之子被天兵抓走后，灵宝仙子又到泰山，将仙宝炼心台留了下来。
如此便可知，宁都能长盛不衰，可不是因为世上最后一个皇帝在宁都定都，而是因为宝图仙子的炼心台。每次宝图易主时天下俊杰豪侠都来参加宝图之争，但来的不仅仅是这些人。商人逐利，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商机，因此宝图盛会期间南来北往各色商品在宁都齐聚，发展到后来宁都便成为了联通南北商贸巨城。几百年来宝图盛会给宁都带来多少好处，简直不胜繁举。
宁都的繁盛同超绝地位皆得利于此。
但天下四百七十六城，凭什么宁都专美于前呢？这样大的利益，自然谁也想来分一杯羹。宁都城能够这样太平，少不了大将军府的多方筹谋平衡。即便大将军府频出掌图人，这样的太平维持起来也是十分吃力的。
因此宝图盛会期间，谁敢胡乱惹事生分让它城寻到借口，那就等着吃饱了撑着走吧。
即便被开去城中户籍也是轻的。
是故，孙成言虽然颜面大失，但也只能先咽下这枚烂果子。
江二娘似笑非笑地看孙成言：“你闯了这样的祸还不躲回家去。小心一会儿人家下来了。看那人身边的侍卫可比你那些要威风得多。”
孙成言的聪明劲儿只有短短一小会儿，这时被美人奚落看不起，刹那间怒火中烧。他站起来大吼一声：“孙豹，孙虎，看看谁在乱嚼舌根子，把他们舌头给我拔下来！”
此时候在外面的家仆都是有些脑子的，听见孙成言的话苦不堪言。但想到他稍有不如意便拿家人撒气的脾气，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过两人也滑头，大声呼喝着：“那两个刁民，还不站住，我们少爷要拔了你们舌头。”
他们这样一喊，那闲话的两人哪里还有站着的道理？一早脚底抹油遍寻不着了。孙成言再蠢，哪里看不出两个家仆偷奸耍滑？虽说他本也不敢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但一时间又觉得面上过不去，因此站起来朝那梁上一指：“缩头缩尾，什么明珠帐，不过是个发光的王八壳子罢了！有本事就下来，你跟我的下人比划比划！”
周围人一听他这样说，嗤笑声一片。
江二娘道：“你怎么不自己跟人家比划？”
孙成言被心上女子一激，豪气冲霄，又喊道：“你下来，跟我比划！你这个缩头乌龟，赖皮王八！你敢不敢下来！”
连这样粗俗言语他都吭吭哧哧来回都只有几句。
红围里坐着的都是宁都中大富大贵家里的郎君娘子，不少早就厌烦他，也嫌他打扰了兴致，于是你一句我一句说起风凉话来。
孙成言更加气得不轻，越发大吼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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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结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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