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瞳×华月]空里流霜

　　而华月则负起廉贞祭司的所有职责，现在她缺的只是个名分罢了。而大祭司沉疴渐重,甚至到了完全无法主持任何一次祭典与集会的地步。照料他的职责落在了华月身上，她每夜就这样随侍在大祭司的身边。
　　天又暗沉沉起来，浓云蔽日，阴冷到了骨子里头。
　　室内升腾的火光没办法驱散主神殿内砖上积着的寒气，华月携着小曦的手从偏殿走到正殿。祭司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其实流月城和下界到底也无甚分别，衣食住行中除了不用忧心饮食之外，别的东西总是要操心的，家长里短也是要议论一番。
　　他们谈到了家族中的事，彼此讨论着兄弟姊妹父母妻儿，还有刚刚死去不久的廉贞祭司。
　　多数人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但还是有不少女祭司慨叹她一时想不开，最后酿成惨剧。
　　华月浑身发冷，这些话好似冰锥一般刺中了她。沈曦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摇了摇她的手：“华月姐姐？”
　　殿内的人都朝她看过来，有的同情有的鄙夷，但都不敢说什么就散开了。
　　不敢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的内定的高阶祭司身份和超出众人的实力，不管在哪里，人性总是这样。
　　瞳清楚地记得今天的隐蛊之术失败了十次，第十一次他化成蓝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深深的夜，天空飘起了细雪。
　　然后他就失败了第十一次。
　　因为他看到了华月。
　　居所门前亮着好像鬼火般飘摇的灯，照亮了华月空洞无神的眼睛。她的乌发和满身的金饰上落满了雪花，堆起了薄薄一层白色。
　　他和她僵持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站立不住，于是他道：“进来说话吧。”
　　此刻的华月仿佛真的是一具木制的傀儡娃娃，他怎么说，她怎么做。
　　瞳调亮了密室的灯，在轮椅上坐下。华月身上的雪慢慢化了，等水珠滑过脸颊的时候她才像是有点清醒过来。
　　“什么事？”瞳在静默中开口。
　　“瞳……七杀祭司，你说……为什么伏羲结界不能阻止灵魂归去忘川呢。”
　　沉吟片刻，瞳道：“因为即便是神祇，也无法阻挡因果循环的自然之理。”
　　“那是不是说，”华月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瞳的面前，喃喃地低语，“真正不被困死在这里的办法……其实是你呢……”
　　瞳看到面前的少女弯下身子平视着他的眼睛，她带着淡淡温度的呼吸喷在他的鼻尖，一霎间他竟然就像被施了咒法，什么都做不了。
　　瞳觉得眼前少女的眼睛像是深湖之水，却不知对面少女觉得他的眼睛像是暗夜的宝石。
　　“这样看起来好难受啊……”华月觉得没办法两只眼睛都和宝石对焦，便抬手，猛地扯掉他的眼罩。
　　瞳大惊，忙捂住左眼。华月却好像着了魔一样，又开始扳他的手。
　　一只手的力度不够，就双手一起上。
　　瞳只好用剩下的另一只手攫住她的两只手腕，低低斥一声：“住手！”
　　华月看了他一会儿，双眉忽然蹙了起来，表情伤心到了极处，靠着桌脚滑坐在地。瞳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在他的手上，原来华月不知不觉中已经哭了，但一直保持着一副僵硬的悲伤表情。
　　瞳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的手，背过身戴好眼罩。然后他走到她面前，淡淡道：“究竟什么事，值得你来求死？”
　　瞳本就是个耐性很好的人，但是如今和这个女孩子的交流让他觉得自己的忍耐技能可以再上一重。
　　室内的灯光暗了一暗，华月回过神来：“我去找过阿夜了，可他不在……不，我也不能找他，再找不到其他可以找的祭司了，小曦睡着了……你知道我不能去矩木的。”
　　语无伦次了一番，华月彻底冷静下来，平和地看着瞳。
　　“我大概犯了无法被饶恕的错误，又大概做了什么有益于族民的好事吧。实在是打扰了，七杀祭司大人。”华月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总不成她也喜欢上哪个平民决意殉情了么？我不觉得这是去死的理由，瞳这样想着，说：“伞在门边，不过很久没用过了。”
　　只有华月自己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过了几日，天放晴了，趁着傍晚时分，天空将黑未黑，新月初升落日仍有光的时候，华月带着箜篌来到湖畔。
　　转轴拨弦，琴音流泻而出，就像是新月的光辉一般淌下来。
　　大祭司的去世早已经是定居，沈夜很快就稳住了人心，肩负起大祭司的职责。瞳在祭典上看着沈夜，大祭司早年是打算把瞳推上这个位置的。
　　但因为他身患恶疾，所以不得不由沈夜来顶替。而沈夜的性格……瞳不免有些忧心。然而也只是有些罢了，反正这城早晚有一日，会步入毁灭的道路。
　　瞳驱动着轮椅，也来到了湖畔，湖中有法术造出的花朵，那大概是叫做莲。
　　他再一次见到了她，华月一脸哀戚地弹琴，琴声却一片平和淡然。没有心意放入其中的琴声是机械的轮转，就像机关的齿轮一样无味转动。
　　他想，要么是以他的心境已经无法听明白琴声，要么是她仅仅在练习而已。
　　华月此时在看着星光，想起沈夜说过的紫微星相。古书上曾经记载过星象图，她凭着记忆一点点辨识着，天机、巨门……然后看到了紫微星，或可称北斗，寒光闪闪，冷意森然。
　　瞳开口打破湖畔此刻的静谧：“阿夜说，再过几日到大局稳定时，各个祭司的位置就要开始重新调剂选拔了。”
　　“嗯，我知道，”华月转过身，甚至对他笑了一下，“到时候，是否就和你平级了？”
　　“不错，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了。”瞳颔首。
　　“那么，瞳大人是不是很喜欢听琴呢？”华月继续看向天空，此刻入夜了，天上星河璀璨。
　　“大概吧。”
　　湖水拍击岸边的节奏轻轻应和着琴声，瞳觉得，有什么弥漫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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