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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2.22 01:12
苏幕遮的指尖停驻在门栓之上。
他从防盗门漆黑的涂层上看见了身后笼罩在黑暗之中的骑士,他身上穿着狰狞可怖的铠甲,沈柯的头颅被他拿在手中,眉宇紧皱,亡灵身上只有说不出的阴暗与违和,除了那颗头,他没有一点像沈柯。
手上的伤疤早已被铁甲覆盖,皮肤灰白的亡灵静静伫立,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已经不能用他,而应该是它了。
苏幕遮无视了阮向北,他盯着沈柯并未睁眼的头颅,他知道他看着自己。
门外又响起了沈柯的声音,苏幕遮却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恰恰是这种最易助长人恐慌的模糊与沉默,让苏幕遮冷静了下来。
他放下了手。
“你不是沈柯。”他透过猫眼正视那一门之隔的东西,他有着与沈柯一模一样的脸,和自己身后的亡灵截然不同的鲜活。
但他不是沈柯。
“你知道我这边是什么情况,却还要我开门。”
他的身后是一只巫妖和一只亡灵,如果真的是沈柯,还是了解这一情况的沈柯,绝对不会明目张胆的把这件事喊出来。
“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可以操控的对象,这一点你做得漂亮,但你选错了扮演的角色。”
“沈柯不是傻子。”
他信任沈柯胜于信任自己,他不相信阮向北,不相信那只尚未明确身份的亡灵,但他相信沈柯不会这么做就足够了。
阮向北理解苏幕遮的话,沈柯之于苏幕遮,就像温瞳之于自己。
其中相濡以沫的感情,她再熟悉不过。
阮向北放缓了咏唱的速度,她开始调整某一些音节。
她睁开已经快要黏住的眼睛,视线扫过苏幕遮站立的地方。
那是一头幼狮,虽然弱小,但仍有獠牙。
“我不开门死亡的可能性只有一半一半,如果我开门的话,我绝对活不了。”他托了一把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猫眼之中沈柯的相貌渐渐退去,一双没有眼白与通孔的血色眼眸浮现在他眼前。
“你只是想杀了我罢了。”
“……切。”躲藏在阴影之中的生物露出了笑容,一如他曾经所见的那只魔物,怪诞而残酷,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它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一声啪的轻响里消失不见了。
随着它的消失,先前还强作镇静的苏幕遮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但他依旧强作镇定的站着,汗水从他的额上滑落。
他不确定那家伙还会不会再来一次,因此,他决不能从这里离开。
“一个简单的传送而已。”阮向北看出苏幕遮举动的意义,出声解释道:“算是一条退路吧。”
传送术的施法时间比单纯的爆破大楼要长上许多,她如果选择苏幕遮作为第一攻击目标的话,很可能会造成那只亡灵的强烈反弹,因此阮向北在危机之中,最能保证自身的做法就只有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阮向北恍然之间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被她牵连而死的,到底会有多少人?
这栋楼一共十八层,现在恰好又是深夜,每层四户,如果每一户算作一家三口,她这一句咒语下去,将会背负上多少血债?会摧毁多少家庭?
巫妖闭上眼,有一种浸满了疲惫的了然缠绕在她心间。
死亡之后的岁月并没有教会她什么叫做珍惜生命,她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被人所仇视的巫妖。
她原先并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如此排斥只是与自己存在方式不同的同族,现在她懂了。
原来形态的差异真的会带来思考方式的转变,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失却了对生命的敬畏。
阮向北的眼眸纳入满间屋子的魔法阵,笑容沉寂如深海。
她活过来得太迟了。
好在,明白得还不晚。
阮向北在第一时间就更改了魔法阵的构造,那原本是极具攻击性的阵法,也是她最擅长的,换成偏向防御性的……说实话,阮向北还有些头疼。
好在她基础极为扎实,又机智的把自己的魔法书带了过来,虽然受制于实力有许多构想都无法发挥,拼拼凑凑之下也被她折腾得改了出来。
……果然少了看家护院的吸血鬼之后什么都要自己做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她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两天,最后一件事了便会离开,放着不管也是可以的,但她不能不管,哪怕没有人知道,她也不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或许会有一天,有人意外触动她所遗留下来的东西……
只要想到会有无辜者因她而死,阮向北就没办法不去管——只要那个人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是温瞳。
苏幕遮在沈柯睁眼之后,将据说是温瞳留下的东西交给了阮向北。
那是一副眼镜,镜片没有弧度,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光镜罢了。
阮向北伸手接过,苏幕遮看她的神情变换和手上露出的青筋,几乎以为这副眼镜会就这样被她捏碎。
最终他眼前一花,眼镜在阮向北手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本说不出古怪的书,套着不知名的皮套,被一条细长的银链挂在同样看不出材质的腰带上。
这本书他曾经在火车上见过,初见阮向北的时候,她就是看着这样一本书。
阮向北曾经说过自己的空间满了。
眼镜不见了,她手上多出了一本书。
她拿出了应该算得上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为了把空间腾出来,能放下一副眼镜。
“她居然还记得……”阮向北露出了微带着唏嘘的凉薄神色:“那家伙……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
阮向北看不见人——确切的说,是没办法看到“人”。
所有活着的人在她眼中都是各种动物,最符合他们本性的,去除掉狐狸的狡猾和狼的凶狠,比如雪橇三傻一类形容词之后,最本质的动物。
对她而言,一只兔子不会比一条蛇来得更容易博取信任。
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的,在她眼里就是什么样子。
她从未见过活着的人,只有死者,在她眼中才是“人”。
温瞳是唯一在她眼中并非动物的人,但要问她温瞳是什么,阮向北只有一个答案:灾难。
海啸、地震 、台风,看着她,就能看到所有的天灾在她的位置上席卷而过。
她是灾难。
那副眼镜是阮向北在对温瞳提及这件事之后她拍着胸脯的保证:“交给我吧。”
她是这么说的,后来也确实做到了。
却没有必要了。
阮向北在接过眼镜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她是靠着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用最快的速度将它戴到脸上。
但是不行。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温瞳,就不行。
阮向北根本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看到其他人眼中的世界,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看见温瞳。
不在意不是不渴望,她怀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期待的心情,仍旧义无反顾的把希望抛开。
她只想看到温瞳,如果不是温瞳就没有意义。
“一命。”阮向北抚摸着手中的书,“你用你手上所有资源换沈柯一命,现在我用你自己一命谢你这次人情。”
“在我自身安全可以保证的情况下,我会出手保你一次生还。”
“成交!”苏幕遮一口应下,他也不是没有脑补一下说如果你保护我,我就把温瞳留下的东西给你,但一来他本性不是这样的人,要真这样做了只会良心不安,二来,便是因为沈柯,他完全能体会到阮向北的心情。
若有人这样对他说,他只会送那人一个中指,而不是言听计从。
他足够了解沈柯,难道阮向北不会更了解温瞳?
阮向北清楚的知道温瞳不会去托付一个会来威胁自己的人,她不会给阮向北留下任何可能伤害她的把柄。
这是已经容不下欺骗的绝对信任。
苏幕遮直觉性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明智的没有去踩阮向北唯一的底线。
“接下来……等沈柯醒了,我们就该走了。”阮向北已经为往后的行程做了安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的确得撤退一下,稍微。”
“喂,这间房子对你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吧?”阮向北问着,直接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得到苏幕遮一怔之后否认的答案之后她说:“那便好。”
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苏幕遮倒退着一步一步蹭进书房,客厅中央的亡灵随着他的转移而旋转身体,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蠢苏,”阮向北坐在电脑前托腮,脸上被频幕的荧光映下一片苍白:“你认识网警吗?”
“认识是认识……又怎么了?”苏幕遮挪到她身后,本就因为阮向北的询问而隐隐作痛的牙在看到她打开的页面之后更疼了。
《全球气候异常,是否末世预兆?》
《魔都惊现异常事件!求问到底是世界末日还是外星人入侵,在线等》
《玛雅文明的十大预言,下一次世界末日!》
这三个标题分别来自杀毒软件的自动弹窗,天涯,和微博。
“这是事实啊……”苏幕遮自己都想发,毕竟对他而言,最能想到的途径就是这个了。
“删掉,全部。”阮向北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们只是在多事而已,真当恶魔不会上网吗。”
苏幕遮:……救命我膝盖中了一箭。
他试着垂死挣扎:“不至于吧?他们也是好心。”
“这个世界不需要这样的好心,我知道你能联系到这些网站的幕后工作者,现在开始全部删掉也来不及了,如果同一个IP地址发布的此类信息超过十条,就干脆报警吧。”
“喂喂,报警什么的也太过分了一点吧。”苏幕遮终于有点生气了,哪怕阮向北已经活过来了,他对阮向北的记忆却多半停留在那一晚,在苏幕遮的眼中,阮向北依旧是那只名为温塔的巫妖之王:“你不想让更多人活下去就直说,不如说这样才合你的意吧,苍白之主。”
阮向北回头盯住青年的眼睛,灰色的眸底平静无波,那是一双看不到情绪的眼,仿佛能将人带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你真的希望有人相信吗?”
她的神色太平静,平静到极致便是帝王的沉凝,仅仅是端坐不动,便只有一股威仪,苏幕遮的气势不自禁地软了下来:“这样不好吗?”
“不好。”她低声说,吐词却很清晰,相反因为声音的细小需要人聚精会神的去听:“你忘了十年□□。”
她的用词太笃定,笃定到苏幕遮情不自禁的想要反驳,然而对上那双灰眼睛的一瞬间,他就沉默地坐了回去。
“煽动、扩大、暴乱、迫害,会有无数人在未来因此而死。”她的眼中一片暗沉的灰,如同映着看不到黎明的未来,但她的手掌却有力地紧握,力道之大甚至爆出了青筋,仿佛其中抓住了什么不能丢失的东西。
阮向北转头刷新,看着电脑上一个个已经开始沉底的标题,眸中的文字上染满血腥。
她用低到谁也听不见的沙哑声音低喃:“……就是从此刻、甚至更久以前开始埋下的种子。”
阮向北在一刹那异常的沉默之后,忽然以一副看破一切的中二口吻开口:“他们看上去负责又热心,其实只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而已,用仅仅几分钟去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对他们来说,这就算努力过了。”
她脸上挂着令人不适的冷笑:“蠢苏,我问你,你当初最想做的职业是什么?”
苏幕遮也乐于从刚刚的气氛中转移,也没去追究阮向北简直是阴晴不定的态度:“驴客!我想到处去旅行!”
阮向北低头打量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为什么没去?”
苏幕遮回答:“因为没有时间啊,再加上身体素质又不好,所以就算了。”
她冷哼一声,更显得中二了:“‘做不到’还真的是万能的借口啊。就像你现在这样,他们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不去做的借口而已。”
“中华的网民只有不到总人口的一半,会浏览这些网站其中一个的又只有十分之一,在这十分之一里面,又要再分出十分之一恰好在那个时间看到这个帖子,这些人之中,会有更少的人点开这个帖子,在这不断稀释的人流里面,最终会看完楼主陈述的,只有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一部分。”
“而最后,会相信末日论的,只有0%。”
在数秒的沉默后,阮向北看着苏幕遮沉重起来的表情,蓦然笑出了声:
“我刚刚说的话你信了?”
她摊着手,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十分之拉仇恨:
“蠢苏,我上面说的话全都是胡茬的,没有一个有依据。”
苏幕遮维持着面无表情这一表情盯着她,最终抹了把脸,发自内心的吐出两个字:“……卧槽!”
“看你下意识爆粗口的样子,就知道你信了。”阮向北收回了手,两手交叉放在腿上,她一点都不介意苏幕遮的粗口,怀着奇怪的包容感笑了起来:“你看,连面对面都无法辨认一个人话语的真伪,为什么会有人去选择相信一个仅仅是由一条网线链接起来的ID呢?”
苏幕遮一直被拉着走的智商终于回过了点味来:“如果我回答没信呢?”
她依旧是笑着,看上去很好脾气,灰色的眼眸中却波澜不惊:“那就是另一种答案了——况且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你连一个面对面的人都不相信,为什么还觉得会有人能去相信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她侧着头,挠了挠脸颊,原先的压抑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戳人心的部分。
阮向北笑了,她的睫毛很长,在灯下眨眼的时候有一种冲刷下所有污秽的柔软。
这是她的武器,她的皮相,她的年龄,哪怕明知她的外表下套着的是怎样肮脏又黑暗的东西,也无法不动容。
浅薄的人类。
“嘛……不过说出报警还是我不对,他们也是好心,只是我太激动了。”
她看到苏幕遮卸下的防备和窘迫的羞涩,笑容加深。
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但她不能就这样接受,只要还有一日她的身体里尚有巫妖的部分,她就不能做出会对人类造成隔阂的任何事。
更何况,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告诉她:你错了。
阮向北不需要一个人告诉她自己到底错在哪,更不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要的,只是一个提醒:
你并不总是对的。
王者可以自负,但永不能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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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个人帮我反驳一下这个诡辩的家伙,虽然知道她说的话肯定哪里不对但就是……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_(:з」∠)_
上面那段真的是我胡茬的别信啊!准确来说除了温瞳和等价交易以外,阮妹的话没几句能信的,但偏偏她说的都是别人愿意去相信的。
我本来还想把阮妹拆迁办毕业这种事洗白一下,改到一半洗不白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次白了下一次依旧会这么做,倒不如让她自己认识到这一点。
阮妹的阵营是中立邪恶没差了,中途还会偏移到混乱邪恶再偏移到中立混乱。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快撑不住了,身体和精神上面都是。
我在四个月之前,去日本的那段时间每天只需要三个小时的午觉就足够活动了,现在是每天四个小时,能集中注意力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二次元的很多东西放在三次元都不萌啊!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其实是一种病态,有个学名叫嗜睡症。
说句实话吧,我嫉妒芥川慈郎。而且看到那些睡货主角……真的很烦,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觉得很萌。就是这种阴暗的心理。
很难看吧。
现在距离我醒过来是两个半小时,我又要睡了。
晚安。
谢谢阅读,还看了我难看的抱怨和负能量,对不起。
圣诞快乐,这篇文里面绝对还是正能量为主,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2015.2.22 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