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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窗外的车灯
绕过两条街,走下一座高高的拱桥,沿着静静的河岸,步行两三分钟,静静站在人行道口,默数红灯,街道对面,绿树掩映中, “天上人间”,闪光的门头上龙飞凤舞。
高贵典雅的装修,低回的轻音乐,高大油绿的发财树,憨态可拘的金蟾口衔四方币。一个漂亮女人身体向外坐在大厅,合体的青花瓷花纹滚边旗袍,跷二郎腿,嘴角叼一支香烟,卷翘的假睫毛,厚重的绿色眼影,俨然二十年代大上海最当红的歌女。细看几秒,苏越迟疑地确定,是老板娘,与前一次所见的时尚前卫,天壤之别,乍看去,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
和苏越相反,女老板甚是好眼力,在苏越进门第一眼便认出她来,静静昂头吐着烟圈,看她张大嘴惊异的蠢模样,扯出笑意。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看着她慢慢靠近。
问明苏越的来意,女老板吐着烟圈儿没开口,长发披肩的小妹抢着回答:“雪彬姐今天没来。”她的好心换来女老板怪她多事的眼神,只得讪讪提了暖水壶到各房间去走动,越过苏越身边,不好意思地笑。
谢过女老板,计算着时间,苏越急急往欧华家赶,汗水浸透,小外套贴在皮肤,粘得心慌慌。
街道上陆续出现下班的人群,或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路有说有笑,或急急匆匆小跑着越过,远远地把身后所有的世界扔在脑后。
李雪抱膝坐在沙发中央,身体歪歪,睡得沉沉,嘴角挂着亮亮晶晶的口水,在夕阳下闪着光,杂乱无章的卷发,白嫩细滑的皮肤,小巧精致的五官,梦中裂开嘴笑,象初生的婴儿般,懵懂又纯洁。
谁家主人归来,汽车驶进小区,宠物小狗讨好的在车头蹦蹦跳跳,汪汪汪,拉手刹,熄火,怦——
李雪彬身体微颤,一下子惊醒过来,长长的睫毛扇动,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有一丝迷蒙的雾气,手指象初学者摁动琴键,一根,一根,好一会儿,适应了这种酸麻,缓缓伸直双腿,扭动修长的脖子,伸展双臂,舒舒服服伸懒腰,短小瘦削的上衣裹不住小蛮腰。呀!呀!呀!大叫三声,脸上堆出一种久违的轻松,孩子样的笑了!
门铃适时响起,快乐的声音!
打破了和谐自然与世无争的气氛,李雪彬的心情一下子DOWN到谷底。八成是欧华!有钥匙也不主动开门,总是不厌其烦地摁铃,摁铃,仿佛不称职的旅客进入旅店,口袋里明明装着房卡,却一次一次都要求服务员帮忙开门一样的无理。
坐在沙发中活动身体,催眠自己听不见,任其一直不停响着,闹着,可是屋外的人象吃了称砣般铁心,美妙的铃声变得越来越令人烦躁。
“自己没有钥……是你啊!”猛地拉开门,李雪彬大声吼,看清是淡紫红的苏越,脸颊也红成淡紫色,头脑里转几个弯,回想起今天似乎也打过电话给她的,真是疯了,她有什么能力帮到自己,她自顾不暇,吃饭都成问题。
“彬姐,给你!”全数掏出钱包里的钞票,送到她面前,“我还得赶回公司报道下班,我走了。”说完,转身小跑着,笃笃笃,笃笃笃,转眼就不见了影,就听只到高跟鞋和楼梯快速碰触的节奏。
雪彬握着为数不多的一叠钞票,站在门口呆呆听着她的脚步声,直到走完最后的楼梯,高跟鞋与小区的水泥地面相触,快速的跑动,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机械地合上门,坐在沙发数了又数,初时的喜悦渐渐褪去,反倒越数越烦躁,最后干脆乱乱扔下,赤脚站在窗前。
初夏的风,略带丝丝冰凉,舞动美丽的窗纱,风铃丁铃,长发也飘飞起来。
不够啊,苏越送的钱远远不够。
美女老板的旗袍好漂亮,好喜欢!牌友甲的碎花长裙,牌友乙的时尚粗跟水晶凉鞋,都好喜欢!怎么办呢?好几天没有上阵,手好痒痒的!到底要做哪一件才好?真是纠结又郁闷!怎么就不能多拿一些,又不会借多久,不就是一两天的事,怎么就这么小气吝啬了,象是怕人家不还她似的……想到可恨处,不由得嘟起嘴,苏越在她心里便开始变得不如以前可爱了。
欧华难得主动开一次门,换好鞋,看到的便是李雪彬站在窗前,又恨又恼的背影,长长的裤腿踩在脚下,双手放在裤兜里。
目光移到房间,两只拖鞋相隔甚远,一只头朝窗户,另一只大咧咧朝自己,象个陌生人看透了他的尴尬,咧嘴嘲笑。
一叠钞票乱乱散在沙发,茶几上乱乱堆放些瓜子壳,水果皮儿。
钱?欧华的目光又回到沙发,眉头紧蹙,莫名慌心!
李雪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很想做一个多选题,可是正确答案却只能是单选,反复纠结,直到门怦的一声响,她屏住呼吸,缩起脖子看向屋内,拉长耳朵辨别,好长时间,没有换鞋进入的声音,没有不换鞋走近的声音,没有欧华怒气冲天的声音……然后,她肯定,确定,自己家的门没响过。深呼吸,扭头,继续未完的思想斗争。
窗外夜色渐浓,球形路灯陆续亮起,沉入黑暗中的树,又慢慢清晰,带了灯光的昏黄,晚饭过的后的人们,温馨甜蜜,悠闲地散步。
苏越支支吾吾,许林生宠溺地看着她,眼里溢着鼓励,轻轻抚摸她的头,长发柔顺,刚刚洗过,淡淡清香,湿润润,几粒晶莹的水珠挂在发梢,摇摇欲坠,小可爱正努力地想要表达清楚私自动用家中余粮的原因,努力寻找自以为合适的表达方式,皱眉苦想,语不成调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嗯……那个……雪彬……嗯……”挠挠头皮,涨红小脸,很努力,很努力地想,“那个……”
许林生噙住肖想一夜的红唇,惩罚性的啄一下,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吸一口:“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呃——那个……”难道做错事是不用解释的吗?
许林生帅气的脸在眼前放大,恶狠狠,苏越想逃,后脑勺落在他宽大的手掌,林生的唇软软的,有甜甜的巧克力味道,原来做错事用这种方式就可以不被惩罚,眯眼偷笑,踮起脚尖,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贪婪地想要得更多。
紧紧缠绕地幸福,映上窗玻璃,映出更幸福的味道。
窗外,路灯照不到的停车位,烟火静静燃烧,欧华一动不动扶住方向盘,夏风吹得手中的香烟飞快燃烧,抽出另一支,在手中未熄的烟火上点燃,猛吸一口,不知怎地,呛到气管,正要咳嗽,象是怕惊扰到什么珍贵的东西,于是,紧闭双唇,将咳嗽强忍在胸腔,闷闷地响,闷出一滴泪来。
几米外,一楼的窗,没有开灯,隐隐闪动电视屏幕的荧光,男人轻抚女人的长发,女人撒娇地躲开,片刻,又主动贴上去,摇着男人的手低头说话,这是越越做错事撒娇的样子,许林生没有出现之前,她都是这样对着他撒娇。欧华仰身靠向椅背,这香烟的味道,真TM呛!
稍顷,想看到她的心打败沮丧,车里的人又坐直身体,左手伸向车窗外,指间的香烟默默在风中燃烧,窗玻璃映出缠绵悱恻,欧华胸口刺痛,烟蒂烧到指腹亦压不过的痛。
叭!叭!
车灯骤亮,照亮美丽的窗纱,吓坏窗里的小女人,双手环住瘦窄的腰身,羞涩将脸藏进许林生的怀抱,“疯子!”许林生咒骂,滋啦,合上厚厚的窗帘。
除了窗,什么都看不到了!
烟火烧至手指,星星点点的火星,没有比心更疼!
看不到,比看得到,更让人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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