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归魂引(异羽)

　　被长刀砍中时，乐无异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手中长剑一挥，将那士兵斩翻在地。

　　紧跟着，胸口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方才那一刀砍得很深，若不是躲避及时，只怕他的胸骨都要被劈碎了。乐无异疼得两眼发花，可眼看着面前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他深吸一口气，左手在剑身上附一道咒语，接着剑柄反转，昭明直直插在地上，一道金色的雷电“轰”的落下，将眼前的几名敌人劈个正着。

　　就在这时，一只箭矢破空而至，乐无异躲不开，眼看着锋利的箭头没入胸膛，他却再没了力气，脚下一软，倒在地上站起不来。

　　躲在偃甲筒里的小黄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对着他疯狂的“唧唧”叫着，可惜乐无异已经没力气回应它了。

　　这下糟糕了，若是被阿羽知道伤成这样，一定……要挨骂的……

　　乐无异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一片漆黑。

　　从昏迷中转醒时，眼前一片雪白。乐无异茫然的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军帐的顶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应该挺久的——他的四肢都麻了，好一会才恢复知觉，连带着胸前的伤口都疼了起来。

　　乐无异疼得直哼哼，想坐起身，手脚却使不上力气。

　　帐帘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他一惊，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

　　闻人羽一身便装，走进帐篷。看着睡在床上的呼吸平稳的乐无异，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对他说：“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闭着眼睛的乐无异身上一僵，半晌才慢慢睁开眼：“嘿嘿嘿，好久不见呀，阿羽。”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却笑得一脸谄媚。

　　闻人羽板着脸点点头：“嗯，你睡了五天有余，确实好久不见了。”

　　“这么久？”乐无异愣了愣，又问，“那……雁翎关如何？”

　　闻人羽看着他，表情冷冷的：“战术可是你定的，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意思就是成功了。

　　乐无异松了口气，嘿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这法子肯定能行。去北城门的都是精兵，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阿羽，你们天罡真厉害，三千人偷袭城东，还——”正说着，抬头看见闻人羽冷冰冰的面孔，满脸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阿羽我错了。”他心虚的低下头。

　　闻人羽盯着他：“哦？你错哪了？”

　　乐无异想了半晌，小声道：“我不该伤成这样，害你担心。”他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衣角，“你别生气啊。”

　　看乐无异可怜兮兮的表情，闻人羽心里一软，叹道：“你啊……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明明受了伤，还要强行施术，我们攻下城东，赶到北城门时，正好看到你倒在地上，我一眼看去，还以为你——”

　　她说着，声音忽然哽咽了。从雁翎关东侧突袭的三千精兵中必定少不了天罡部，闻人羽自然也在其中，他们一路厮杀，把守城的臬落军逼向南城门，当城北的百人队伍与他们汇合时，闻人羽发现其中竟没有乐无异的身影，她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在北城门找到乐无异时，他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灵力流一断开就无法行动的偃甲蝎趴在一旁，小黄躲在乐无异身边，“唧唧唧唧”叫得厉害。他伤得很重，斗篷被鲜血浸透了，胸前没入一只箭矢。

　　闻人羽一时看不出乐无异到底是死了还是尚有一口气，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就停止了，仿佛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如果你就这样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幸、幸好你没事。”闻人羽想起那日城头所见，就忍不住眼睛一酸，“要是你真的就这样……我……”

　　“哎，阿羽你别哭啊，”眼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子红了眼眶，乐无异更是手足无措，“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他说着，就要坐起身帮她擦擦眼泪，谁知才一动弹，就不小心扯到伤口，顿时疼得他脸色一白。

　　闻人羽见状忙扶他躺下：“还嫌伤得不重，快躺好。”她虽皱着眉，可言语中却充满显而易见的关心。

　　乐无异笑了笑，乖乖躺好，一抬眼却发现闻人羽正仔仔细细的盯着自己看，饶是乐无异这么厚的脸皮，也被她看得很是不自在。

　　“……阿羽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怎么了？”他莫名其妙的拍拍自己的脸颊。

　　“没什么，”闻人羽摇摇头，顺着床沿坐了下来，看着乐无异重伤过后略显苍白的脸庞，忽然叹了口气，“无异，等这仗彻底结束了，我就随你回长安吧。我不做天罡了，以后你去哪，我就随你去哪。”

　　乐无异闻言一愣：“本来不就是这样说的？打完仗我们回长安——等等，你刚才说，你不做天罡了？！”他想了一想，忽然脸色大变，几乎要坐起来，“难不成你受伤了？做不了天罡了？伤在哪了？快给我看看！”

　　看着他这幅心急火燎的摸样，闻人羽急忙按着他躺好，哭笑不得道：“我好好的，你别乱猜。”她说着，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前几日你昏迷不醒，我就是坐在这里看着你的，心里难受的要命，又想着等你醒了定要好好打你一顿出气——你说你干什么非要请命领兵呢？领兵也就罢了，攻城的时候又冲得那么靠前，敌人一拥而上，先砍的就是你。那几天我担心你醒不过来，心里也气得不行，你光想着上阵杀敌，难道就不想想，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闻人羽喉头一哽，声音顿了顿，乐无异见状，忙接口道：“是我不好，阿羽你别伤心。若还是气不过，你……你打我两下也没关系。”

　　他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倒是逗乐了闻人羽。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人羽摇头解释道，“我是想说——那几日我看着你，忽然就想，其实这几年来，每次我要回百草谷，要上战场时——无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啊？”这忽如其来的问题让乐无异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才说，“就是担心你呗。每次你说要走，我都特别害怕——万一你一去不回了怎么办？虽说你身手那么好，可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若是有一天你马革裹尸，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闻人羽叹了口气：“所以……对不起，无异。我之前总说，我先是天罡，然后才是你的阿羽，可是现在想来，这话定伤了你许多。所以，所以我想……”她想了半天，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

　　“……对不起。”

　　最终也只说出这么一句来。

　　闻人羽懊恼着自己怎么偏偏这时候笨嘴拙舌了，手背上忽然一暖，抬眼看去，却是乐无异握住了她的手。

　　“我明白。”他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真好，阿羽，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好高兴。”乐无异的眼睛微微弯起，琥珀色的瞳孔中盛满笑意。

　　“阿羽，你真好。”他又认认真真的重复一遍。

　　闻人羽脸上发热，唇边却也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嗯，我跟你走。”她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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