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慢

　　到黎国的时候，正是秋繁叶落、风寒夜长的季节。
　　王城倒不似想象中那么热闹，反而多了几分肃静和宁默，想必黎王詹尹不是个爱热闹的人。
　　也或者是他故意搞出这种调调，树立些什么王权，好让国民对他产生一种高山仰止、望而生畏的感情。
　　只是这一路过来的冷清，真的会让人忘记这是一个个刚刚称霸的国家。
　　以前倒没听说过，黎王詹尹很有才能，但区区十年功夫，他就已展露锋芒，将一切质疑的目光都睥睨于脚底。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韬光养晦吧。
　　越接近王城的地方，越显得肃静凌然，但是没有处在主干街道上的酒肆、客栈和一些声色场所，还是能感觉到黎国的繁华的。
　　我带着在青丘就发酵的好奇心，寻了一家还算干净雅致的酒肆。
　　不时还能听到一些议论之辞，议论的对象并不是刚成为霸主的詹尹，也不是正招募听音师的乐罗，而是我一心想要找的燕未然。
　　“你们听说了吗？燕未然将军又立了大功，沔水的洪灾也解除了。”一个大叔说起燕将军的时候，就好像说着自己的儿子一样自豪。
　　另一个年轻小伙也满是向往：“是啊，男子就应该像燕将军一样，为国为家。”
　　“说到底啊，燕将军也是为了乐罗王妃才这样竭心尽力。”
　　“可是，乐罗王妃已经失宠了，现在王上最喜欢的可是染苏娘娘。”
　　“就是因为这样，燕将军才要更用心，这样才能保住乐罗王妃在宫里的地位。”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的，虽然并不是我想知道的，却还是从中拼凑出燕未然在黎国的处境。
　　“你们说，燕将军对乐罗王妃是不是.....”另一个年轻小伙用一种八卦的语气，对着所有人疑问？
　　八卦可以，尽管这个八卦的对象却不是我喜闻乐见的，但却是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
　　那种心领神会的眼神，在我看来是那么的刺眼，因为他们质疑的对象，是燕未然。
　　而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个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冷漠的燕未然，单单会为了一个个女子会任由詹尹驱使。
　　这个女子，正好是詹尹的女人。而我，也已喜欢上燕未然。这个认识，此刻似乎显得我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但是，就算是一厢情愿，我还是不愿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一点不好。
　　“我看，你这纯属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想我一介女仙，竟然为了一个凡人，去跟一群凡人计较，真是说不得的泪啊~
　　只怕是这群凡人没见识过我号女子，全都以一种好奇的眼神盯着我，弄得我煞是不自在。良久，那小伙才意识到我是说他：“唉，哪来的野丫头，怎么说话呢？”
　　“野丫头就是这样说话的，谁让你们乱说别人坏话。”
　　“你......要不是看你是姑娘，我早教训你了。”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说，我仗势欺仙是惯了的，这倒是第一次欺负一个凡人。
　　但是，最终我也没有欺负成。就在我想要施展仙法的时候，那个我想念了很久的声音仿佛是梦一般地钻进了我的耳朵：“他们没有乱说话，你不用为我打抱不平。”
　　话刚说完，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凡人就躲了个没影了，说到底他们也是欺软怕硬的主。
　　这一次，燕未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是黎国的将军，是为了乐罗王妃留在黎国的燕将军。
　　而不是，我眼中不值一提的凡人燕未然。我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会，原来凡间的将军是长这样，不像武夫，倒像是玉山之上参加蟠桃会的仙人。
　　“你怎么不在青丘呆着？跟凡人争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说你。”我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我的确是为了乐罗才留在黎国的，你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他说的这样坦白，好像本该如此。“而你，不该来这里，最近不太平。”
　　“我该不该来这里，不是你说了算。”而我离开青丘的原因，暂时也不会告诉他。“更何况，凡间不太平也轮不着我怕。”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凡间不太平，战乱才过，应是一番新气象。
　　“离泱，你还是这么任性！”他用的是一个肯定句，好像很懂我的样子，而我印象中的他压根不怎么待见我，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而我，十分努力的想让他对我改观：“我既然到黎国，就会学着入乡随俗。只是，你能不能带我进宫？”
　　他听到进宫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是怔住了：“离泱，我虽然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但是......”
　　我知道她在忌讳我的身份，我毕竟不是他什么人：“我知道，黎国的乐罗王妃要找一个听音师，我可以的？”
　　“你会辨音？”
　　“我自小会模仿各类声音，辨音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自小就会？”
　　他那样惊诧地望着我，好像我拥有这项技能是多么出人意料的事情，难道我就没有资格拥有一技之长吗？
　　“对，自小就会。”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的不相信再一次伤害了我的自尊，而我却不知该怎么一如既往地打消他的疑问。
　　“你，真的不再回青丘了？”
　　“对，我不要嫁给白落？”
　　“白落，上次那个白落。你为什么要嫁给他？”燕未然的眼里写满了质问，虽然承认了他是为了乐罗而留在黎国的，但他此时的眼神让我差点以为他对这件事情很介意。
　　“我就是为了不嫁给他，才会跑出来，才会来到黎国。我从来就没想过嫁给谁，我还能嫁给谁呢？”
　　我不知道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在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冒牌货之后，我还能去哪里，我还有没有嫁人的资格。
　　看着街上的车马人流浩浩荡荡，可是我却不属于这里，于此，我只是个过客。我只是，想来见见他。
　　燕未然眼神瞬间恢复了正常：“你不该来这里，你不该为了我。”他总是能猜出我的用意，那么他一早就知道我喜欢上他的。
　　这些行为，真的不像个凡人，他比我更适合做一个仙人。
　　可是，他喜欢的却是别人。
　　我知道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我不想再说了。
　　“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离泱，你真是不会撒谎。”青丘之仙是不用吃东西的，可是我此刻真的觉得心里和脑子里空空的。
　　我想，我确实慢慢在适应黎国，至少我已经学会了凡人的言不由衷、口不对心。
　　吃着凡间的东西，虽然味道都差不多，可确实有填满身体的满足。但是他只是那样看着我吃，我不习惯。
　　我以为，他会让这种宁静的局面延续下去，可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了很多话。
　　他一度让我觉得，他不讨厌我，甚至是有一点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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