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道可道

　　十七向来喜欢因材施教四字，他对风琊也正是如此，刚开始他并未着急教导，只是将风琊领到了书房内，告诉他这里的书你随便看就是。风琊也是个实诚孩子，十七不说其他，他也不问，找到喜欢的书后便闷头看了许久，十七暗中观察，发现这孩子比起正统的修行方式，更合适另辟蹊径，这倒也符合他找风琊做弟子的初衷——毕竟在这个世界，唐门那些玩意儿也算不得什么正路子。
　　故而在晾了风琊一个月之后，十七终于大发慈悲，宣布他不需要再泡书房了。
　　比起沈夜，穆家的家主真的不适合为人师长——几乎所有看到风琊的人几乎都这么想。流月城的大祭司对他唯一的爱徒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平素面对谢衣时，甚至性情都比平日柔和了许多。反观十七，将自家弟子扔到书房里就再也没了下文，简直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风琊虽说听了十七的话安静读书，但心中也有怨恨——凭什么谢衣那厮被大祭司百般宠爱，老子没成大祭司的弟子不说，这个师尊也是对老子不闻不问，早知当初，老子就不答应了。
　　越是想着，风琊越是不甘，他喜欢书房里那些与平日里接触到的一切都不同的书籍，却也嫉恨谢衣，他不敢对十七表示不满，所以就将这些憋在心里，越憋越难受，这好好儿的孩子也越发阴沉。
　　在得了师尊大人召唤后，风琊以为自己在做梦，他都做好了今日又在书房憋上一天的准备，没想到却被师尊传唤，心中不由带了几分希冀，但同时却又在想师尊是否又会扔给他一堆书去看。
　　风琊觉得，自己已经对书简产生了心理阴影，更为准确的是，他对让自己看书的师尊大人产生的心理阴影更重些。
　　这种感觉，在他看到十七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无他，只是因为十七在看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是让穆寒赶紧带他下去拾掇拾掇，现在这模样，辣眼睛。
　　说这些话的同时，穆氏的家主大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明晃晃的嫌弃。
　　风琊：你他妈把老子扔到书房不闻不问一个月老子就是发型乱了点衣服邋遢了点你有什么不满的不知道老子看书看到废寝忘食才变成这样儿吗你不自豪还嫌弃老子你是老子的师尊吗看看隔壁沈夜再看看你老子后悔了后悔了！
　　烈山部人可不饮不食，风琊你的吐槽有问题啊。
　　又由邋遢变为整洁的风琊被穆寒牵着手来到十七面前，十七上下打量片刻，方才满意点点头：“这样瞧着多好。”
　　风琊并未做声，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无法阻挡想要揍这位师尊大人一顿的心。
　　十七也不再逗他——小孩子逗过了反倒会适得其反，本就忍到了极限，可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风琊不是谢衣，谢衣虽说跳脱，但尊师重道，性情至纯。风琊心思就重了许多，有时十七觉得他压根就不算是个孩子了。
　　“在书房中呆了有月余，有何收获？”
　　十七仍是一袭宽袍，长发松松散散，瞧起来十分轻松写意。风琊抬头，虽心中仍有愤恨不解，却仍是被他师尊那模样扰了心神，不若大祭司那般积威甚重，许是因为远离权力漩涡之故，穆家家主总是让人觉得十分超脱，就算平日里活泼过了头，旁人说起他时，却也觉得十分出尘。
　　穆十七见风琊不言不语，表情还有些呆愣，不仅有些哭笑不得，他屈指敲了敲桌案，扬声道：“风琊，为师可是问你话呢。”
　　“……是。”回了神，风琊低头道：“弟子选了些感兴趣的书来看，只觉得世间诸法并不需拘泥，法术也好，偃术也罢，弟子都不感兴趣。”
　　他说的是实话，却也不怕十七怪罪，在他心中，若是师尊责怪他，他反倒会开心些。
　　听了风琊这话，十七不怒反笑，意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果然当时他没挑错。世人大多循规蹈矩，而风琊这般也算是难得的叛逆，想要教些新的东西，再叛逆也无妨。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他如此反问道：“机关之术？毒术？或是……暗杀之术？”
　　他观察风琊已有月余，也能看到风琊最喜欢的便是捧着他故意放到书房里的册子——唐门相关，蜀中绝学辅以灵力，意外的有用。
　　十七就看着风琊如获至宝，对那几本册子爱不释手，然后便对这个弟子越发满意。
　　风琊闻言睁大双眸，原来……师尊还是在意他的吗？不然为何知晓他喜欢什么，想学什么？
　　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起初风琊还对自己的师尊有些怨恨，现在却多出几分孺慕之情，小尾巴早就翘了起来——看，师尊还是挺关心老子的。
　　如此，教学便开始了。
　　十七在穆家建了座密室，里面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唐门机关也好，纯阳道典也罢，在这里都能找到。他领着风琊钻进密室便不肯出来了，就连例行会议也是能不去便不去，所幸穆家本就不介入流月城的权利层分配，即使不去参加会议，旁人也无话可说。
　　机关之术与偃术还有所差别，特别是唐门的机关之术。十七教给风琊的都是攻击之法，加上灵力后威力更大，风琊对感兴趣的东西极为上心，进步也是飞速。
　　闭门造车自然不妥，待到风琊将理论学了个七七八八后，十七就把他扔到沈夜那处，美名其曰我这徒儿虽说天分不错却缺少实战经验，还请大祭司多多关照。
　　沈夜虽说并未有多情愿，但想想一直态度中立的穆家，还是决定把风琊带在身边，必要是当个人手来用，毕竟他根基尚浅，手下能用的人越多越好，在他眼中，十七的徒儿必定也是人中龙凤。
　　这点在日后得到了证实，只不过证实的方式让大祭司脑瓜仁儿有点疼。
　　流月城向来苦寒，以五色石取暖，上至祭司下至贫民，五色石的供应都有严格的规定，但是贫民区屡发暴动，强者欺压弱者来夺取五色石。那处本是贪狼祭司负责，可他非沈夜派系，平日与沈夜针锋相对，这时出了事，生怕沈夜发觉，便有所隐瞒。等到沈夜发现时，这场小规模的争斗已经出现死伤。
　　紫微祭司大怒，但当务之急却不是处置贪狼祭司。将事态平息，安抚伤者及死者家眷，将其妥善处置才是首要任务。彼时谢衣风琊二人虽擅长领域不同但也十分出色，他们正值少年，是锐意进取之时，沈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派风琊前去。
　　谢衣虽说也十分优秀，但到底面容温和，处理事情的手段也不如风琊狠辣，虽然沈夜知晓谢衣不若表面这般温吞，但现在‘将暴/乱镇压’这种简单粗暴的事情当然要风琊来做。
　　毕竟风琊板起脸来，颇有些让人惧怕的味道在。
　　果然，风琊没让沈夜失望。明里暗里刺了贪狼祭司几句，偏生全程彬彬有礼，让人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那几名带头闹事的贫民只是敲打几句了事，结果接下来几天，每一日都有一人全身乌青暴毙而亡，死亡的阴影落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头上，到最后一日，几乎精神崩溃的幸存者鬼哭狼嚎地跪地忏悔，顺便说出了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风琊学以致用，可喜可贺。
　　比如说那几个带头闹事的贫民中，有贪狼祭司的人，抢夺而来的五色石，也有些进了那位大人的腰包。
　　沈夜听后，勃然大怒，随即借此机会加之从前暗中探访而得的罪证，将贪狼祭司罢免。
　　接下来就是高阶祭司的册封大典，谢衣为破军，而风琊则是新一任的贪狼。
　　守旧势力已被瓦解得七七八八，此刻的沈夜，终于能够将大权牢牢握在手中，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重中之重，便是与十七一同商议破界。
　　当然，新任贪狼祭司与破军祭司又背后打起来这种消息可让沈夜的心情不怎么美好。那二人本就相看两厌，这次风琊也不知为什么，竟然动了真格，谢衣一时不察被毒倒，沈夜焦急万分，差点没冲进瞳的蛊室里把那位七杀祭司揪出来给爱徒治病。
　　十七：熊孩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自从他把风琊送到沈夜身边后，便总能看到他与谢衣互怼，两个人天生不对盘，小打小闹也无关紧要，沈夜与十七都没打算去管，结果这次事情闹大，十七无奈之余还有几分诡异的自豪感：不愧是我徒弟，真厉害！
　　即使再过自豪，十七也得领着风琊去道歉，顺便帮谢衣解毒。风琊倒是偏着头硬声硬气地说了声对不起，心中却暗自想着，日后可不能再让师尊因为他而向沈夜与谢衣低头。
　　这种感觉让他作呕。
　　沈夜虽说心疼谢衣，却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对十七心生芥蒂，毕竟二人还有正事要商议。十七挥挥手让风琊和谢衣出去，两个孩子虽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私下里小脾气也都不少，走出后便相对而立，冷哼一声后各自离去了。
　　而沈夜这时，却与十七在商议破界之事。
　　穆十七不想让穆家再多出个短命鬼，而沈夜因族人的情况也不想再拖下去，这时火候正好，不如一鼓作气。
　　由穆氏青岩功法为主，谢衣偃甲为辅，准备破界。
　　“偃甲？”十七拧眉道：“大祭司有几分把握？”
　　提及爱徒，沈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骄傲之情，就连语调也上扬了几分：“谢衣的研究已至尾声，倒是本座再邀青岩来看，如何？”
　　“自然是好的，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十七从容起身，含笑告辞离去。
　　沈夜看着十七远去的背影，面上笑意渐收。
　　只有这一次机会，仅仅一次。穆家家主本就因那功法油尽灯枯，现在能站在这里全由灵力支撑。待到破界那日，无论成功与否，穆青岩都难逃一死。
　　从接任家主至今，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岁，穆家人便是如此，寿数极短，如十七这般已是长寿，只可惜，奇迹也快消失了。
　　面对死亡却笑容坦然，沈夜自问，如今的他做不到。
　　干脆对风琊好点吧，沈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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