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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荆轲
又是正午阳光温暖,我收拾罢了食盒,带着心里沉甸甸的愧疚轻轻推开房门。
“小姐,”汀兰挣扎着从床边坐起,这几日她消瘦了不少,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灰棕色的眼眸因为我的到来而透着雀跃。
我急忙按著她的肩,温声道:“莫要扯了伤口。”
环顾四周,左边的柜格上摆着陶碗和陶壶。我起身拿了它们,放在手边,小心翼翼地把壶中的温水倒入碗内,转身递给汀兰。她低头接过茶,却迟迟不饮,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问她:“怎么?是伤口疼?”
汀兰闷应了一声,突然吸吸鼻子,扬起脸时脸上已挂满泪珠。她说:“汀兰无碍。”
“傻丫头,”我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丝帕来递给她,“这么爱哭,不知是遗传你父亲还是母亲。”
她闻言一怔,像是听得了什么极为骇人的字眼,紧紧的咬住下唇不出声,一边却努力抽泣着把眼泪憋回去。
我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迟疑地问:"汀兰你是何时进得府?“
她深吸一口气,嚅嗫回道:”回小姐,汀兰七岁便进了府。“
我惊讶地问她:”七岁?这么早?“进而想到了些什么,我踌躇着问:”汀兰你...可是孤儿?“
她垂下头,低声回道:”回小姐,汀兰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她,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已经陷入回忆当中。
“汀兰的爹爹和娘亲是燕国人,我还有一个妹妹,爹爹是燕国蓟城太守,家中并不富裕,但仍是过得幸福美满。娘亲和爹爹总是相拥着微笑看我们戏耍。那时妹妹和我都小,我只记得她总是跟在我身后小跑,稚嫩的喊我姐姐。”
我静静地听,汀兰第一次脸上流露出恬静幸福的神色。
“娘亲很爱爹爹,渐渐地,爹爹却不再回家,我和妹妹天天都在听娘亲的呢喃和啜泣,没有人管我们,没有人记得我们。”
她的目光里突然间溢满悲哀:“直到一个深冬,我和妹妹被娘亲拥着,爹爹的妾室带着新管家呵斥着我们赶快滚,娘亲在半路上饿死,我抱着妹妹沿街乞讨,妹妹生了重病,我用拼命乞来的所有钱财换了草药来煎,而妹妹却还是没能支撑得住,随娘亲走了,途留我孤零零一人。”
她突然间看向我,眼泪决堤而下:“然而就是这时小姐救了我!小姐给了我银两,供我得以埋葬妹妹。我千寻万找,终于得知小姐竟是大秦丞相大人的千金二小姐。汀兰便梳洗梳洗来了府内,一心只想当小姐的粗使丫鬟,以报小姐再造之恩!”
我心疼的看着汀兰闪耀着光芒的泪眸,忍不住竟也淌下滴泪。
这一回却换了汀兰惊愕,看着泪滴从我眼角滑落,喃喃道:“小姐,为汀兰流泪了?“
我慌忙擦擦脸颊,微笑道:“好好养伤,我下回来看你,若是你还是如此虚弱,我可定不饶你!”说罢起身,几步转身向门外走去。
汀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寂静的环境中尤为清晰:“我汀兰再次发誓,天地为证,山海为盟,此生致死一心追随二小姐,当牛做马,生死由伊,若有违背,死无葬身,生女为妓,养儿作娼。”随后是砰砰的叩头声。
我回眸看她,她正正襟跪与床榻之上,冲我的背影一下下使劲磕头,额头叩在床板上,一下又一下,她素净的脸上庄重坚毅的神情伴随着磕头的响声一下下的撞击着我的心。
我扶着心口僵硬的转身离去,心中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矛盾不知得汀兰如此究竟是福是祸。
此心不知何因起,恨定生死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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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汀兰病阁了已是夜晚。我向闺房走去,心里胡乱如麻,回到房中,转身欲闭上镂花木门。突然间瞧见天际一轮明月出尘光华,浮云相绕,一阵清风拂过,我轻喃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一个男声响起,我吃了一惊,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墙,木窗大开,一个青衫男子斜靠在窗上,身后是一轮清丽的明月,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自顾笑了一下,道:“不想昔日翩翩公子宋意竟是女儿身。”
我看是他,心里放下心来,无奈心里想着他是如何招呼都不打就进了府里,一面又埋怨自己忘了吩咐福叔提高府里的安全措施。只得向他一拱手道:“庆兄,对不住,上次以男装示人也是我无奈而为之,还请兄台宽宏。”
他笑笑,接而皱眉犹豫道:“那.........你,还学剑否?”
我回道:“那是自然,一诺千金的道理我懂得。”
他看着我,突而从身后抽了把木剑飞向我,眼看着剑锋向我刺来,虽然力道不大,但估摸刺到仍是会划伤。我突然侧身,木剑就这样擦身而过,我突然伸出右手稳稳抓住飞逝的剑柄,停留在半空。我转眸看向坐在窗上的青衣侠客,他衣抉翩飞,眼里透出赞赏之意,我旋转剑柄朝下,双手抱拳跪地正声道:“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他突然仰天大笑两声,借着明月,翻身下窗,在窗外一点地,形如飞燕跃上屋顶,我忙跑至窗前,他的身影孤立在屋顶尖,伴月清风微拂着他的墨发,他眺望着远方,说:“从今往后若是遇到麻烦就报为师的名字,还有,为师名唤荆轲。”
那时我远眺着荆轲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无限感叹这府里治安实在是太差了。
等等.....尼玛他是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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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鸟儿婉转清脆的鸣啼,阳光通过半开的窗台铺枕在窗前,我抓着头坐在床榻之上,脑中杂乱如麻。
都怪我,那么轻易便受了秦王嬴政的恩惠,都怪我,不经过大脑就拜他人为师。不是,你说我做的这是什么人啊?受了嬴政莫大的恩惠又拜了荆轲为师。这俩以后可是刺杀和被刺杀的关系,历史上荆轲最后是奉太子丹的命令去刺杀秦王,结果刺杀失败,寡不敌众,被秦王砍断右腿死于侍卫剑下。若是到那时,我又该何去何从?是由着荆轲被我恩公制伏赐死,还是由着秦王的长剑抵到我师父的咽喉?
究竟那时我该不该出现在大殿上?我那时会不会出现在大殿上?若是当初穿越在一个平民身上该多好,不必担忧时刻生死荣辱,注意举止言谈,日日步步为营,一不小心还会有杀身之祸。若是当初我从未穿到战国末期的秦国一切应当是另外一幅模样。
我拍拍头,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了,姜漫瑾,不要再想了,再想又可能会变成一个神经兮兮忧天杞人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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