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变奏S3gl

　　晓佳回了上穆村，过年的时候，照例打电话给各位室友拜年，打到老四那里，四四只简短地报告了消息，约了她初九出来，就挂了电话。

　　倒是银星君来去如鬼魅，方便得很。两人有事没事就在山里玩，玩完就满脸春色地下山了。行氏与几个婶婶私下里都深深怀疑她是碰到了精怪撞了邪，还特别去问穆宛儿有没有看到不得了的东西，穆宛儿跟银杏姥姥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自然知道其中的真相。一时觉得除了“撞了精怪”好像并没有更贴切的说法了。

　　不过她还是帮小二打掩护，跟各位婶奶奶说：“多心了多心了，十二姑这是术业有专攻，人家是研究生，就是研究植物的，她上山研究植物去了。”
　　说完觉得自己很有概括力，十二姑确实是研究植物去了。

　　晓佳初八回去，乃是因为银星君初九开始值班。四四约她在一家人又少东西又好吃还有人弹钢琴的餐厅见面，两人窝在角落里，四四不说话，就只低头猛吃牛扒。
　　晓佳忍不住打破沉默，说：“四四，你莫不是刚从饿牢里放出来吧？”
　　四四摇摇头，停下手里的活，想了一会儿，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但是现在却不知从何说起。”
　　晓佳虽然呆，但是直觉却很准，脱口而出：“你和龙三怎么了吗？”
　　四四明显一僵，盯着盘子盯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放下叉子和勺子，喝了口水，擦了擦嘴，往前凑了一点，对晓佳说：“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什么东西，晓佳听着十分着急，替她说：“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龙三？”
　　四四又是一僵，瞪大眼睛摸着自己的脸说：“有这么明显吗？”
　　晓佳挺胸道：“我好歹是有经验的人。”
　　四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骂我吗？”
　　晓佳说：“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来无影去无踪，难道骂你就有用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上学的时候吗？”
　　四四又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你早就发现了？那掌柜知道吗？”
　　晓佳摇摇头，说：“掌柜呆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会知道？我是去年回来的时候才醒悟过来的。没告诉别人，你放心。”
　　四四低下头，“我知道……我就知道只有跟你说……”
　　晓佳温言道：“没事，你尽可以跟我说。可是你……你现在……”
　　四四抬起头来，“我知道她结婚了我不能这样……可我真的，我真的……”
　　晓佳拍拍她的肩膀，“我明白，这真的是忍不住的事情。”
　　四四手足无措，“那我……那我怎么办？”
　　晓佳倒是问了个别的问题：“你当初怎么不告诉她？”

　　四四苦笑，摘下眼镜擦了一下眼角。
　　“你看她，毕业之后混得很好的样子，嫁的也不错。她过得很好，我还能看着她过得很好，还能偶尔约她出来玩，我倒是很庆幸当初没有告诉她。”
　　晓佳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我如果当初冒冒失失跟她表白，若是失败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停了一会儿。
　　“若是成功了，她为了我与家里人闹翻，哪可能像现在这么逍遥自在。你看她整天乐呵呵的，这才是龙三。”
　　“我一没有本事，二没有钱，三没有她高，也不想成为她的拖累。”
　　她本打算笑，但最后却捂着嘴巴眨了眨眼睛。
　　“我只希望她一辈子都是那样，也千万别为了我的事情伤神。”

　　晓佳呼了口气，并没有说话，招呼服务生过来加满了水，推给四四。餐厅大堂里有个女生正在弹钢琴，满地流泻的声音很好听。那是《月光》。
　　本来喜欢一个人，绝不是这样子的，晓佳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最多装得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这种逻辑。
　　可四四说的话，她却一点也反驳不了。一没有本事二没有钱，三没有家里人支持，这样的人，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

　　她忽然想起了川端康成的“今晚的月色很美”。

　　四四喝了口水，看着晓佳。
　　她的眼睛水润润的，眼角泛红，而嘴唇殊无血色，只有一层淡淡的粉红。
　　“我当初去南京，本来想着我能果断一点，断得干干净净……”
　　“后来呢？”
　　“后来告诉你了，诸事不顺，丢了很多东西，我又不想就这么回老家，就去找人家帮我算命。算命的说我的福地在在西南之西千湖之城，南京水不够大，难免磕磕碰碰。于是我就回来了。”
　　晓佳嘴唇翕动，刚要吐槽，四四自己倒先说：“……我知道，我只是缺个回来看她的借口。”
　　晓佳撇了撇嘴：“……你倒是个情种，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
　　四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两人相对无言，四四喝了口水掩饰尴尬，眼底水珠子滚啊滚啊，什么都要看不清了。
　　晓佳看她如此，不由得低声道：“你知道我的……我就谈过一次恋爱，而我唯一的经验，就是你一定要说出来。”
　　四四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我……”
　　“我知道这样说得很轻松。但你一定要开口。喜欢的东西不该错过，如果她也喜欢你，她当然会去离婚啊。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四四低头苦笑，“这样我好无耻。”
　　“若她没有这份心，自然与你划清界限，不相往来。”
　　“可是我……”
　　“可是你又舍不得？你无法做决定，才会来找我，不是的吗？”
　　四四忧愁地看着她，“可是她……如果她两边都想要呢？我不愿她是这样的人，我试都不敢试。”
　　晓佳说：“如果她真的是这种人，也就真的并不值得你赴汤蹈火，正好你死了心，去找更好的。”
　　四四不答，脸扭到一边。

　　晓佳却不放过她，慢慢说：“你真正怕的，不过就是怕她辜负了你的勇敢。”
　　她盯住四四，靠近了一点：“我知道，那样真的，真的非常可惜。”
　　“可是……”晓佳顿了一顿，问，“你爱的到底是龙三，还是你自己心中的幻象？”

　　四四低头不说话，再抬头的时候，晓佳已经打着饱嗝歪在一边了。她心里不禁嘀咕：刚才那么黄钟大吕的话真的是这个二货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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