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妖

作者:悠斋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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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本大爷不伺候了


      近来的朝堂异于往年此时的热闹,原因无外乎两个:第一个,吏部尚书陆克英一反常态地上了个奏折,专告工部尚书古留良以公徇私、吞没公款、荼害百姓,经调查属实,而且吞没金额与灾情实况震惊朝野,圣上震怒,直接抄了古留良全家,打入死牢候斩,同时还牵扯出了一批人下马;第二个,则是当今最受宠的公主“晴月”即将迎来其十六岁生辰,皇上特地为公主举办寿宴,宴邀群臣。

      粗陋的茶馆里人声鼎沸,茶香氤氲在蒸汽中,周围桌上都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唯有一隅中清冷格格不入。欧阳应歧紫袍白衫,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这样的茶铺中能有什么好茶?他品的是心情。

      这简易搭盖的茶铺就在陆府的墙外,他坐的位置正可以看见陆府大门,自从半个时辰前陆博良怒气冲冠地拽着陆克英进府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陆克英此次出得好风头呀,皇上一下子摘了十来顶乌纱帽,其中死罪就有五六个,原理法不责众,由此也可见此次皇上的怒气之盛。陆克英作为头等功臣,少不得有些褒奖,可为何陆博良还如此愤怒呢?呵,陆克英哪里知道,他一下子捅出的窟窿可不止破了一张纸。

      首先,你陆克英身为吏部尚书,又日日呆在松京,哪里查到的古留良之事?这就不得不让众大臣们怀疑陆克英其实在暗地里四处调查其他官员的事情,在联想之前不久那毫无意义的桃花宴,大家从此必然要暗自提防着陆家,古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陆克英这番作为,实则犯了官场大忌。其次,此次那么多人下台,哪个是没有些关系网的?就单说古留良,为官多年,自有一套为官之道,他贪污那么多却数年无忧,其间奥秘耐人寻味,这一次这些人皆因你陆克英倒霉,难免有些人在背后要暗暗记恨,单这两点,就够陆家今后在官场上的举步维艰了。

      再之,你道破了此案,皇上虽然嘴上嘉奖陆克英,心里却一定高兴吗?他正是兴高采烈要为女儿办宴会的时候,你陆克英以前不提,也不等到宴会后提,偏挑这个时候给他找不痛快,皇上不免要觉得陆克英不知变通、难成大事的。

      综合以上种种,就难怪陆博良被陆克英先斩后奏要如此生气了。陆克英当时一门心思要有一番大作为,却不曾细想,欧阳应歧如今自己也入朝为官,若真是关心江维百姓,为何不亲自调查此事,反倒将机会让给与他并不熟识的陆克英,此事要当真好处多多,他道欧阳应歧是个有便宜不占的傻子不成?

      又坐了一个时辰,欧阳应歧起身离开,他倒不担心陆博良一怒之下对陆克英做出什么事,毕竟这是他的“独子”,何况陆家夫人溺爱孩子,对丈夫又强势在官场中早不是个秘密。

      沿着高高的围墙走,路过后门时却意外看到两个家丁吆喝着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推搡了出来,那老叟佝偻着背,提着单薄的行李,脸上老泪纵横。

      待家丁进门后,欧阳应歧上前一问,那老翁涕泪横流,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少爷不知何事被老爷责骂,两人起了争执,夫人想来护子,一时与老爷吵得不可开交,东西打了一堆。看得我们这些下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可偏偏……偏偏就赶上我了,您给说说,这、这……我为府中养鱼都有五六年了,打那些金鲤来我就伺候他们,当祖宗都没这么上心的,这么多年了不敢给饿着,不敢给撑着,不敢给冻了,还不敢给热着!您说!这……这鱼他咋就能突然少了呢?少爷平时就宝贝这些金鲤,还偏赶上这不高兴的时候,您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唉……这世道……”

      老叟唉声叹气地走远了,欧阳应歧驻足片刻,心中恍然想到某天晚上院中的对话与诡异的烤鱼。

      所以那日杨曲浓是跟着来了陆家吗?这样也好,不论他到底想要从自己这得到什么,早早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他心中以为的那个人,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吧。

      回到府中已是午后,杨曲浓难得的没有到处乱跑,而是老实地呆在大厅中。见欧阳应歧回来,杨曲浓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道:“这只是开始吧?”

      欧阳应歧些微错愕地看他。

      “以你的性格,不做则已,一做到底,这只是开始吧?对于陆家,为什么呢?”

      内心微微诧异于杨曲浓的敏感,听完他的话,欧阳应歧面上已经充满了冷笑:“不要说得你有多么了解我一样。我们是全然不同的人,我也从来不想了解你。杨曲浓,你只是强行闯入我生活的人,难道现在还想要左右我的行为吗!”

      杨曲浓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当然不是同情陆家什么的,他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当上状元,强迫自己混迹官场,每天不停地变换角色,付出这么多总要有个原因吧。欧阳应歧本不是个甘于人下、看别人脸色的人,更不喜束缚,这样一个人去当官他本就觉得奇怪,今日看来难道都是为了陆家吗?歧,你究竟……有多恨他们,究竟要多恨一个人,才会让你做出这么多,让你如此委屈自己?

      此刻杨曲浓是多么懊恼自己这十年的缺席,以至于到得今日,他竟已完全不懂那人的痛苦。
      欧阳应歧说出那番话是很伤人的,紧了又紧双手,杨曲浓差点想为他的不识趣甩袖而去,可他最终没有迈出这步,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早就知道的,他不记得你了,这不能怪他。

      “欧阳应歧,陆家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他还在努力,到得今日,连杨曲浓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对天下人都想要的一切嗤之以鼻,却惟独无妨放弃面前的这个人,即使他从来不相信自己,甚至是被那人这样侮辱践踏自己的自尊,他都还想再坚持下去,心中那股不知来处的骚动困住了他,似乎只要还能留在这里,陪在那人身边,一切就都没关系。

      对于杨曲浓的高傲,这些话可谓哀求,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底线,换了任何一个人看着他如此绝色说出这些话都会心软,这可惜,今日在这的,是欧阳应歧。欧阳应歧的冰冷坚硬不会为任何人动摇,也许早在十年前,当杨曲浓看到欧阳应歧站在暖阳下如一块永远化不开的冰块般冷硬时就应该明白,欧阳应歧根本就没有心,他的出生伴随着他母亲这一生最大的悲剧,不知上天到底是在惩罚谁,要让一个孩子不懂得哭更不懂得笑。

      所以欧阳枫雨的担心不无道理,欧阳应歧在情感上存在缺陷,若是从小可以在母亲、福伯的呵护下健康长大,兼之还有一个小曲浓引导他学会快乐与世间的美好,那他倒还可能逐渐像个正常人,多些乐观积极。但这一切都被当年的那场大火毁了,从此欧阳应歧的心中只剩下阴冷与仇恨,他不会感恩,也不会去关心谁,甚至不相信任何人,他能信的只有自己。

      这一切,杨曲浓不知道,错过十年,已让他与欧阳应歧各自向两个方向走的太远。他们就像两条交线,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的交点,一旦分开,再努力也只是离得更远。

      没有丝毫为杨曲浓的恳求而动容,欧阳应歧毫不留情地将那人的一切踩在脚底:“收起你的假情假意吧杨曲浓,你我本是路人,不要以为我让你住进我家就是妥协,也劝你不要再得寸进尺,挑战我的限度。”

      “好,好,好!”杨曲浓怒极而笑,“是我错了,忘了你是没心没肺的欧阳应歧,是我妄图你会多些感情,不过是条冻僵的蛇罢了,我就是那愚蠢的农夫!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干脆识相一些,早早不在阁下眼前找不自在的好!”

      欧阳应歧是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才能逼走杨曲浓。看着杨曲浓风一般从身旁掠过,他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现在棋面已经摆开,怎么可以容忍有任何意外?杨曲浓,不确定的因素,还是尽早铲除的好。

      杨曲浓走后,欧阳应歧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照旧回到书房办公。生活似乎一直沿着这一条他画好的直线前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杨曲浓的人。

      是夜,恢宏壮丽的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一个人默默躺在屋脊上,任宫殿下一队队侍卫交错巡逻,却丝毫不担心被发现。

      杨曲浓枕臂翘着二郎腿,口中还叼着一根草,玩世不恭的样子全然没有白日的失态。

      “呼~发泄一下果然好多了。唉,本大爷多少年没给自己找过这样的罪受了,欧阳应歧,你不识抬举,还道本大爷生来就要追着你跑不成?!哼,老子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口中喃喃自语着,好像真的一切都放得干净,从此欧阳应歧的一切都不在意,如果可以忽略掉心底那丝丝的酸疼就好了。杨曲浓“呸”的一声将草根吐掉,可是为什么,口中的苦涩却没有减弱呢?

      也许,不过是十年前的记忆太深刻,还不够自己散热吧。对于那人的在意,不知不觉中成为自己的习惯,一时……难以摆脱罢。还是离开吧,离开他,看不见他,就会慢慢忘记这一切,包括所

      有过去,都将只是记忆中一段小小的插曲,等自己有一天即使想起这一切,也都可以一笑而过就好了,欧阳应歧将再也不能影响自己,自己还是那个笑傲江湖、不可一世的杨曲浓。就当……从来没有过欧阳应歧这个朋友。

      抬眸看了眼恰是半满的月,脸上强自带了些不羁的笑意,“听说几天后是晴月公主的十六岁寿宴啊!本大爷天下都去得,世间美食乐事一个不放过,就是这皇宫也大摇大摆地进出,如何能错过这一盛事呢?”

      心中已然下了决定,等欣赏过公主寿宴,他就远远地离开松京,从此天南地北的闯荡,再也不管欧阳应歧的事。

      只不过那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做起来,却好像突然少了什么一样变得困难而生硬。

      杨曲浓常怪欧阳应歧不懂得感情,难听点说就是没有人性,但小时候在山谷中长大,进入江湖也一向独来独往的他,对于一些感情也不见得比欧阳应歧更清明,他一直将自己对欧阳应歧的关心、放不下当做自己这十年来的愧疚与遗憾的弥补,将欧阳应歧当成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而他眼中的情爱,也因一直以来受到的垂涎而仅限于肉\欲,又哪里知道,自己于欧阳应歧的感情,早就变了味道。

      所以即使被那样苦苦相逼,他还是舍不得,还是不忍心,还是不自觉地为欧阳应歧找借口。就算是此刻,安慰自己多留几日不过是为了见识一下公主寿宴,可谁又说得清,到底这个理由占真正原因的几成呢?

      在感情上毫无经验又没有指引的人,他还看不清面前这条路究竟有多少荆棘与险阻,于是只能一步一步错下去。多少年后想起来,杨曲浓也只能感叹自己会走到这一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自己做的一个又一个决定导致的。如果今夜自己更决绝一些,可以一走了之的话,他们间的羁绊,说不定也就戛然而止了,哪里还有后来那许多波折。

      今夜还不至无眠,只是静谧的有些诡异,年青的人儿是否再次挑中了命运安排的钥匙?

      杨曲浓如孩子般弯成虾米,侧卧在屋脊上沉睡,月色撒着一层薄薄的光辉,为他温柔地盖上银色的薄纱,间或有一抹异样的流彩于他的腰间闪现,那是一只精雕细琢的玉如意,通体墨玉,小巧玲珑,色泽醇厚,通透无瑕,静静地垂在杨曲浓腰侧,不知静默了几多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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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11 本大爷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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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责任全民恶搞
    羊羊的恶搞新作……噗,其实不幸中枪的我很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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