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看样子最後，季嘉明在与方染的辩论中败下阵来，於是方染替所有人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暂时退回到老红楼的中心区域。
　　方染和焦想试图搬运沈星文时，昏迷过去的人醒来了。沈星文挣扎著站起来，拨开焦想的他们的手。他看也不再看出口外继续燃烧著的火焰一眼，径自转身，遥遥晃晃地走进雨中去了。
　　其他几个人对看一眼，也只得跟在他後面重新回到中心建筑。
　　再一次回到楼里，焦想特意扫视了周围，依旧，楼内看不到半个人影。幻觉一般的游人的形象还留在他的脑海中，此刻看著空空荡荡的阶梯与走廊，心里异样的感觉反而更加重了。
　　回到店里，沈星文靠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注视著其他人。季嘉明虽然老实进了店，却总在门口徘徊，弄得感应门在那里开开阖阖。方染只好将他抓回来：“让门关好，会比较安全。”
　　季嘉明撇撇嘴，找个树桩一样的个性板凳坐下了。
　　现在只剩下五个人了，焦想的心里很空虚，他看看或站或坐的几个同伴，不知道要说点什麽。
　　“说实话吧，现在这几个人之中，有谁知道事情真相？”就在一片静默之中，沈星文居然先开口了。
　　焦想愕然，他不太明白所谓“真相”指的是什麽。
　　沈星文的声音很平静，但脸上的表情已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躁：“这里绝对有人知道，那个坠楼的女人还有秦岭为什麽会……出事？还有那通电话，这显然是有人策划好的！但是为什麽是我们这些人？难道在场的这些人里就不会有内应吗！”

　　焦想忽然觉得心情奇怪地有点轻松。他叉著腰努力地思考沈星文话里的含义，他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沈星文的态度表明，他依旧认为这些事情是人为的。而并非像方染和季嘉明那样……
　　焦想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同伴。
　　但是，如果说相信是人为造成的惨剧，就要承认他们之中有内鬼的话，焦想却又再次踌躇了。
　　这时，方染冷静地回答沈星文：“你觉得什麽人能策划这样的事情？让早上还停在街对面几吨重的汽车飞到空中去？”
　　“那你想说明什麽？难不成是老天爷从天上扔了个小车下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都冷静点吧。”
　　孔虞难得地发了脾气。原本，店内温暖而明亮的灯光让已经让她镇静许多，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加上沈星文和方染的针锋相对，又让她变得焦虑起来。
　　孔虞皱紧了眉头，转过身去不愿意理这几个男人。她一面拽著身上的旗袍，一面对著反光的玻璃观察自己的脸：“……真是糟糕。”她到单莉莉的柜台里面拿了些纸巾，想擦去那些有些晕开的妆容。
　　焦想也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一定是浸了水的衣服加重了他的负担。焦想扯开领子，问其他人需不需要换些干的衣物。
　　孔虞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摇头了。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到底觉得有点不方便。沈星文不再说话，他歪过头靠著的玻璃窗，似乎想尽力向外张望，但滂沱的大雨与晦暗的天色让他什麽也看不清。
　　季嘉明有些难过地在远处看著沈星文，即使有心安慰也不敢上去搭话。
　　焦想看到他纠结的神色，知道他是在为那人担忧，忍不住心里软软的，刚才那种不适的感觉也突然消减了许多。他觉得今天的季嘉明，有些神经质，又有些大惊小怪。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只是担心大家……哪怕是刚认识只有几个小时的人……
　　季嘉明是什麽样的人，焦想认为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并不是自夸，就算他不知道对方确切的年龄，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有些什麽样的亲属，但他觉得，他了解季嘉明的心。
　　焦想拉住季嘉明的手，轻声对他说：“咱们去换衣服吧。这样的T恤衫，仓库里还有很多件呢。”
　　季嘉明看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样子有些沮丧。
　　焦享拉好他，又看向方染：“你也换一下吧，时间长了小心著凉。”
　　方染却看著季嘉明，摇头道：“你们先去吧，我一会自己会去换。正好我还有些事情问孔虞。”
　　焦想心想了有什麽重要的事要急著问麽，如果真重要就不能等所有人都在场再问麽。还是说，方染需要避开什麽人呢……
　　如果是往常，焦想肯定有话直说。但是今天，在这种情况之下，加上沈星文刚刚那句话，他忽然就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那要不要我帮你把干净的衣服拿过来？”
　　方染摇了摇头，再次谢绝了他的好意：“没关系，我一会自己会去换。”
　　於是焦想和季嘉明只好两个人走去仓库，就像焦想说的，里面积压的文化衫还有两箱呢。

　　季嘉明进了仓库赶紧把上衣扒下来，晾著白花花的脊背在一堆纸箱子里走。焦想这次给他挑了件大小合适的T恤递了过去。
　　“有没有能换的长裤啊？”季嘉明问。
　　“我又不是做运动服的，哪能有啊。”焦想无奈地摇了摇头。
　　“……噢。”季嘉明双手拽著裤腿，有些不自在地扭来扭去。湿透的布料贴在腿上，让他觉得难受。
　　而且就连里面的短裤也潮乎乎的……他没精打采地垂著头，只好脱了鞋袜光脚踩在地上。
　　焦想走过去，从後面搂住他冰凉的身体，结果季嘉明却轻轻挣开了，露出有点勉强的笑容：“你也好冰。快把湿的衣服换了吧。”
　　焦想觉得说不出来的失落，却只能依言脱去上衣。
　　季嘉明歪著头，仔细观察著恋人的神情举止，而焦想也注意到了对方小心翼翼的神态，忍不住叹了口气，招呼季嘉明到自己身边来。
　　“干吗好像很害怕似的？”
　　季嘉明吁了口气，回答：“以为你生气了。”
　　“我像是那麽小气的男人嘛？”焦想看著嘉明像不安的小动物、在洞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时的那张表情，不由得心情又轻松了几分。
　　一直神经紧绷也无济於事，被情人推开手，当然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穿著湿透的衣服去抱他罢了。
　　可是转瞬，他又想起单莉莉和秦岭的死，一股苦味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来。
　　“嘉明，我不明白，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今天之前一切还都好好的……”焦想忍不住懊丧地说。
　　季嘉明无言地覆住焦想的手，轻轻挨在他的身边。他知道焦想并不是在真要他给这事情找个理由出来，只是他需要抱怨、发泄，释放那种浓浓的无力感。
　　他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焦想：“纠缠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意义，说不定、也许呆在店里，真的会安全呢？也许等雨停了手机信号会恢复，最糟也不过是等到明天，如果这里的情况真那麽糟糕，外面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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