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小船沉浮记

　　陈默思跟陶启越两人一起往宿舍方向走，路上唠开了。陶启越不是特能跟人侃的人；陈默思则不是特能跟陌生人侃的人。
　　但他们左左右右、竟聊了一整路，没有片刻冷场。速度不快不慢地直走到同一栋楼下，陈默思才忆起，“我说我好像见过你！昨天你搬到536了？”
　　之前只在新播甄选第三试时，陶启越才露面投票。几个老播一字坐着，没跟新人介绍；点评时陶启越多沉默着，加之陈默思的面试时间不长，他又只注意了发言的人。所以，昨天居然没发现未来的领导大人搬到隔壁老根屋子。
　　“恩。”
　　陶启越也才想到，刚想说两句“好巧”什么的，却止住了。陈默思顺着他突然定格的目光方向望去，又一个眼熟的人；不过是个女生。哪里眼熟了？除了同班女同学，他好像没怎么认识女生。
　　说来最近，净是些光眼熟而不知名的人、尤其女生，出没视线中。
　　当他苦苦思考时，陶启越放下一直环胸抱着的双臂，快步向目标走去：
　　“你怎么站这？”

　　“等你。”就两个字，代远莹说得不重。没有抱怨也没有焦躁——
　　不是说在男生楼下站岗半小时的经验不稀罕；为了不惹人注目而站在稍微暗些地方、被蚊子当大餐的后果也不是不严重——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没火。
　　等他？这可真是千年等一回了。
　　看她抓完脸又抓胳膊，抓完脖子打算抓小腿，陶启越忍不住皱眉。捉住她忙不停的手，见到比预想还多的大大小小红包……大掌敷上，借着煨热替她减轻痛痒。“有事找我？怎么不打电话？”
　　“我、没带手机。”她又不傻，还能不知道打手机？——那不是一着急就、光杆着跑出来了么。
　　“找我什么事？”在她一只胳膊上搓着，代远莹想抓脸，被制住，“别挠，再挠就成猪头三了！”
　　代远莹噘嘴。陶启越想发笑，“没事？”
　　陈默思觉得赶不过蚊子，便跟陶启越招呼下，先闪。
　　代远莹还是扁着嘴、脸微鼓；眼只盯着他胸前T恤上的图样猛看。陶启越没办法，就着手将她拉近了，拿下巴磕一磕她头顶，“走，去超市买点止痒的，然后陪我吃饭。”
　　不吱声，代远莹被牵走。路灯下飘过一只华丽丽的猪头。

　　沈鸭鸭同学踱着鸭子步回寝室，准备拿了书上自习室。眼看一伸手就摸到寝室门了——猛地有几只爪子从黑暗中探向她：捂她嘴勒她脖子拽她胳膊拦她腰……
　　今天第二次，被劫持进321寝室。
　　“嘭”上门后她才得以呼吸：“你们练过了是吧！！！”
　　忽略沈雅的咆哮，三人追问她是不是跟代远莹在一起，现在人呢！？手机也没带，还指着她买点晚瓜回来。
　　沈雅眨眨眼，“啊？她，”绽开一颗笑——其他三人顿觉毛骨悚然——“追男人去了呗！”
　　知道人没丢，又可以找陶启越传话，她们也就放心了。门又打开——“那得了，你想干嘛干嘛吧。”
　　沈雅叫：“有你们这么对待情报人员的么！！！”
　　穆好仁一边摆塔罗一边嘲讽，“你这样的情报人员？还好不靠你打仗。”
　　又今天第二次，她的专业能力被挑战！沈雅跳：“你神马意思！？”
　　穆好仁史小萌用事实把她鞭挞了一顿。沈雅听后，搓下巴，“？不对吧，我看小帅哥那样子……”
　　“他什么样子？”丁沙舟靠近了问——
　　扫一眼她尽力睁出水汪汪效果的心灵小窗户，沈雅饱肚里的坏水又翻滚了，“没什么。”
　　“他什么样子？？”瞧出她想退，丁沙舟着急地拉住沈雅，“鸭鸭他什么样子？”
　　眼角余光见屋里另两只也发出八卦狼光，沈雅警觉地找退路，“说了没怎么样！”开玩笑！她才不要真的变成娱记！！！

　　“好吧，我只是想到一个问题，”干脆把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开；“你们一头热地帮丁沙舟追人家，可有没想过万一人有女朋友？”
　　丁沙舟一抖，“不会吧？”
　　……好像真的、她们怎么从来没人考虑到这个问题！？
　　“我们陪她跟踪那小子一年，没见他有女朋友啊。”——侦察时这点鉴别能力还是有的；不然就是陈默思不用心，有女朋友跟没有一样！
　　“你们没看见算什么？就不兴人远距离恋爱？他又不是本地人；要再是个打小的青梅竹马……”沈雅觉得自己好邪恶呀好邪恶呀好邪恶！
　　丁沙舟完全是被技术性击倒的状态了，傻站着。穆好仁敏锐地察觉到战事紧张，搞不好、整个斗争风向都得改！
　　史小萌倒觉得没什么，“反正现在都认识了，改明儿直接问他，‘你有女朋友吗？’不就好了。”
　　她轻松说完，立刻遭受四道锐利目光的鄙视。沈雅知道这一屋的静水已被成功搅乱，暗笑着功成身退。留三只束手无策的笨妞沉闷不语。

　　——哈罗帅哥央慢们～中秋有啥活动？
　　——麦姐装嫩还能如此活力四射，我谨代表全体同学表示：压力很大
　　——严大嘴，不需要拉我们结伙这压力也够大了
　　——……我真嫩我非常嫩我年年十八一过生日变十七你们压力大是不是？下周每节课我都去查人数给你们减减压
　　——！！！麦姐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我们无压零压负压了！！！
　　…………
　　学校机械系大二年级的官方群里，各路哀号。作为班导，刚硕士毕业留校的麦子慧时不时到群里发放组织上的政策，用这种方式讨论、他们会比较积极。
　　——得了，我就替小仙女问问，中秋节你们多少人回家多少人在校。还有班费买月饼，你们都想啥口味？想不想有什么活动？
　　——？小仙姑娘自己不来？
　　——我在
　　群里一片欢呼。
　　陈默思他们班是学校第一届机械系，人不算多；最夸张的是，二十来个纯爷们里只有一个姑娘——钱小仙，当之无愧的班花。
　　又这钱小仙文静清秀得不得了，成天跟群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老粗的男生相处，实在突兀。说她是中文系的还差不多。男生中基本有共识了，这么独一枝花苗必须好生对待，班长学习委员生活委员文娱委员集一身——如果不是体育委员这种工作即使在女生多的班里也是男生担当，他们很有意向让钱小仙一起当了去、五朵金花并蒂开——
　　群众们评论钱小仙永远是机械班里一幅画。当然麦子慧总想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其实是打定主意把各种班务杂事全甩给钱小仙。

　　钱小仙极少出现在班级群里。只在紧急通知或组织活动时短暂出现下。曾有好事者做了幅“班级群聊组织结构分析图”——划分了班导麦子慧和团支书严大嘴是上层建筑，他们一来多嘛带着学校的事务通知；季准关佑鑫还有少数几人是群聊的基石，冷不丁发点冷笑话或者八卦新闻，引发话题；然后是以陈默思刘老根为首的中坚力量，以“‘哦’‘啊’‘哈哈’等简短回应推动话题继续”——最后，在这倒金字塔图的外围，有个小仙女，注明：传说中的天外飞仙，正常情况下凡人不得见；每次出现都给群里粗鄙的凡人们照亮希望曙光……
　　这句话被当作情书般的存在，阅过之人无不呕吐。
　　——麦姐姐你问，我在这统计下
　　——先说你们要吃什么馅的月饼吧，每人两个，回不回家的都有份
　　——肉馅的！
　　——有莲蓉蛋黄椰蓉之类
　　——我也要吃肉！
　　——还有京式广式苏式之类
　　——肉馅＋１！我喜欢牛肉馅！
　　——或者酥皮冰皮的？贵是贵了点，不够的部分我补吧
　　——肉馅＋２！牛肉馅可以，我更喜欢酸菜猪肉！
　　——……
　　——顶楼上，韭菜猪肉也行！
　　——……
　　——队形：肉馅＋４
　　——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啊肉肉肉肉肉！现在说的是月饼不是饺子！！！！！
　　——呃，我先汇报下：要肉馅的目前有六个，加我一个，暂时共计十四块
　　——……
　　麦子慧绝望，跟这些人说吃的简直是丢小肥羊进狼群。

　　陈默思回来时刚好麦子慧强扭话题至下一个：
　　——这次中秋连国庆，一下放八天假，你们有没想组织什么活动？
　　问完，顺嘴抱怨下：
　　——切～这么放下去最好有一天，暑假中秋国庆假一起放
　　——麦姐速度进教委，把这一想法提案上交！
　　关佑鑫季准又开始狗腿了，也放出很多没营养的建议。陈默思想跟他们提陶启越，他隐约想起刚才那个女生好像是关佑鑫之前提的？
　　没想到关佑鑫除了打嘴仗还忙着三国杀，没空理他，甚至幸灾乐祸地说月饼统计时给他报了素月饼，就是类似包子中的馒头、无馅儿；并表达自愿只要一块、以节省班费的美好祈愿。
　　陈默思用拳头报答他。然后有意无意地，把刚才想说的事、忘了。
　　倒是季准有事相求，上来狗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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