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日记》同人）

　　11.
　　——达蒙的头，像皮球，一滚滚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吹吹到火车站，火车站，有火车，给你轧个稀巴烂。

　　我赶到湖边的时候，正好看见达蒙抱着卡洛琳，撩开她后颈上的头发扬高了头咬下去。没什么光，可我似乎能看清他那两颗尖利的牙。
　　卡洛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渐渐委顿下去。
　　我下意识扭头就跑，身后却传来重物落地的钝响。我回过头，只见他俩一道倒下去，即便隔很远，也能看见达蒙蜷着身子不住的抽搐。

　　——这是我妹妹黛安·萨尔瓦多，是我父母从越南收养的……
　　——别什么事儿都赖你爷爷，走吧，我给你找套干净衣服……
　　——你别怕，我不会咬你……

　　我一咬牙，向着他俩倒下的地方跑过去。卡洛琳彻底地昏过去了，我探手去试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浅浅的呼吸。
　　我不由自主地呼口气，转眼去看达蒙。
　　他五指虚张，徒劳地掐自己的脖颈，“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伸手捂他的嘴，“嘘——”
　　斯特凡估计就快到了，我记得在那之前他还得和埃琳娜表白一下他的心迹和他的不得已，而我必须得在这之前把达蒙藏起来。

　　我四下打量。他们这种生物似乎有特殊的跟踪才能，我虽然并不明确地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想必和五感有关。
　　我眨了眨眼，往黑漆漆的湖面看了两眼。
　　当看不见摸不着吃不到的时候，仅剩的感官中可以感知的，只有声音和气味。而要湮灭这两样东西，最彻底的，是水。

　　我咬牙把达蒙往湖边拖。他已经彻底地昏厥过去，我不知道是因为尸体本身很沉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块头太大，但这个过程确实很费时费力，而且在草地上留下了一条很明显的刮擦痕迹。
　　——不管了，死就死吧。
　　我迟疑了一下，只能把他横着拖了一截，又往反方向的草丛拖了一截，然后脱下他一只鞋扔进灌木丛里，才咬牙拽着他的双腕往肩上一担，半拖半背，尽量让他的脚离开地面，拿出吃奶的力气往水边走。

　　我不知道他们这种尸体性质的血食性夜间生物要不要呼吸，不过那不在我的能力范围，我只是大大地吸了两口气，一手掩着口鼻，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腋下，慢慢地滑进湖里。
　　还没完全浸进水里，斯特凡就到了。
　　我怕拍水发出声音，也不敢再往湖中心去。所幸水的浮力让达蒙显得不再那么累赘，我半压着他的胸口，任他沉在水里。
　　湖边长有芦苇丛，我憋气憋得胸口疼，有心摘一根来呼吸，最终也只是半蹲在水里，像鱼一样不时把嘴露出水面，浅浅地换口气。

　　透过水面，我能看见斯特凡蹲下身子检查卡洛琳，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我轻轻地闭气又沉下去些，只见他环视四周，探究地打量草地上杂乱的痕迹，忽然在草坪正中站定不动了，只剩下头来回转动。
　　他大部分时候都背对着湖面，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大概猜得到他是在研究达蒙可能的去向。或者是在闻味道。
　　我用膝盖压牢了达蒙，闭紧嘴又往水下沉了些。

　　斯特凡又站了一会儿，身形一动，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正诧异，隔着水面却见卡洛琳捂着脖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晃晃头，拖着步子去了。我猜斯特凡大概不想让她看见他。
　　又憋了片刻，我刚准备从水里出去就见斯特凡去而复返，只得捂紧了口鼻潜回去。担忧地低头看了达蒙一眼，却见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由一愣。等回神再看，他却牢牢闭着眼，没有一点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太久产生了幻觉，这可不太好。

　　斯特凡仔细地搜寻了一圈灌木丛，片刻后攥着一只鞋出来，似乎还往湖心的方向望了望。我的心吊到了喉咙口，闭紧了眼在心里默念别下来别下来，眯眼一打量，他又不见了。
　　这次我学乖了，又等了好一阵，确定他不大可能再回来了，才站直身子，拖着达蒙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湖岸趟过去。

　　我抹抹脑门上的水，脱下鞋子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又拧了拧衣摆。心下觉得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扔开他便准备走人。
　　一直呈半昏迷状态的达蒙却忽然动了动，伸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他手上其实没什么力道，只是虚虚地握着我的脚脖子。我低头看他，还闭着眼。眉头皱得死紧，身子仍在痉挛，脸色格外苍白。

　　我脚上那两条缠绕在一起取不下来的诡异银链子反衬着月光映在他的手背上，看起来有三分脆弱，还有七分落寞。
　　我之后做的决定，让后来的我后悔了很久。

　　我半拖半抱地拉着他沿着灌木丛钻回后花园，借着灌木丛里泥土和水汽的遮掩，我和他顺着原路出了洛克伍德家的大宅。
　　琳赛不知道还在哪儿乐不思蜀。我偷了她那辆锁了跟没锁没区别的破脚踏车，把达蒙放在后面的架子上坐好。
　　他坐得跌跌撞撞，我只好脱下外套拉着袖子从他背后绕过他腋下然后拉到我胸前打结，才载着人事不省的他一步三摇地回了蛋糕店。

　　把琳赛的单车推到仓库里停好我才架着他回到阁楼上。
　　我先打水随便洗了一下，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见他还湿漉漉地躺在地板上，想想有点儿过意不去，便帮他把潮西装和他仅剩的那只鞋脱了随手扔进卫生间的垃圾袋里，丢条床单盖在他身上。
　　精疲力尽地爬上床，我打着呵欠睡了。

　　…… …… …… …… …… …… ……
　　…… …… …… ……

　　“——睡什么睡，快点起来！”
　　我身上一凉，睁开眼莫名地看着琳赛手里攥着的我的被子。她暴力地把我从床上搡起来，“——说，昨晚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车？！”
　　意识还没完全回归身体，我四下环顾，只一心担忧还躺在地板上自生自灭的达蒙被她看见了。达蒙倒估计没事儿，她可就就悬了。
　　琳赛还在喊，“我昨晚出来没见着车就怀疑是你骑着跑了，果然今早让我在仓库里找着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正自疑惑地上除了一滩半干的水渍外什么都没有，闻言唯唯诺诺，“那人要赖蛋糕钱，他跑，我没办法，只能骑了你那破车去追。”
　　她立马来兴趣了，眼瞪得有核桃大，“那追上没？”
　　“追什么追，人家开的是四轮儿，我就俩轮子，你真以为人力无上限？！”我挥手赶她，“下去开门先，回头老板该上来骂了！”

　　她前脚刚走，脚步声还回荡在窄窄的楼梯间里，我还没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就被从天而降一重物压了回去。
　　感觉肺里的空气瞬间被全挤出来，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咬牙看看天花板上湿漉漉的水印子，施力把人从我身上推下去。
　　我颤巍巍地杵着枕头坐起来，达蒙侧躺在地板上看着我，脸色还是很不好，可那种似笑非笑的讨厌神气却已经回来了。
　　眉梢上挑着，看着就邪行。

　　我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迟不早刚刚好，就你脱我衣服那时候。”他笑得邪气，“谁知道你就脱了我外套鞋子就没下文了，叫我好等。”
　　我有心想翻个白眼，可没当着他面这么做的勇气，想想还是算了。耷拉着拖鞋下床，“你要好了就趁早滚……”
　　达蒙没开口，用鼻孔发声，“嗯？”

　　我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改口，“……就请走吧。”
　　我很没骨气地笑得一脸狗腿，“主要是这环境不衬您不是？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毕竟身体要紧。要不再睡会儿，先洗个脸也行，肚子饿不饿，我下去给你拿两个羊角面包，再给你热杯牛奶？”
　　达蒙转眼看看我，“是挺饿，刚才的女孩子看来就很好吃。”

　　我一愣，惊声尖叫，“不行——”
　　楼下传来咚咚咚用扫帚捅天花板的声音，琳赛叫声比我还尖，“一大早鬼叫什么，起了就下来对账，老板在后头停着车了！”
　　我是因为谁才鬼叫？认命地洗脸刷牙把围裙系上，临下楼前还是警告地看了达蒙一眼，后来发现好像没什么用，遂改成央求。

　　我动之以情，“你想想，她的自行车破归破点儿，可昨晚要不是有了它你也回不来不是，你这么绅士一定不会恩将仇报是吧？”
　　达蒙摊手，不置可否。
　　我想了想，于是晓之以理，“你看，蛋糕店味道甜腻，大概能盖住你的气味。你身体恢复前不如先在这儿待一阵，琳赛是这儿的老职工了，她要是不在了听不寻常的，对你也不好。”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探究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眼，觉得我大概说服他了，便转身下楼，“回头你要走就自己走吧，不用跟我打招呼。”
　　达蒙还是不说话，只是在我开门的瞬间忽然开口，“你昨晚是刻意去警告我离卡洛琳远一点的，是不是？”
　　我怔了怔，垂下眼勉强笑笑，“你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
　　他偏偏头，“我一直好奇，你见到我和斯特凡时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听斯特凡讲你第一次见埃琳娜时还流露出似曾相识的兴奋来。那么，不妨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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