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画境

　　转眼间，我呆在月宫已是一年久矣。当初离开碧沉苑时说的什么“要修成六界第一，任谁敢欺负我”的豪情壮志早已烟消云散，没办法，我一见到那千年没变的月老，自己也是变得不思进取，浑噩度日。

　　一年间，饮雪算是彻底忘了我的存在，一次也未来找我；倒是储君殿下殷勤得很，每月必来，刚开始月老还吓得以为他是来刁难自己给他拨一桩和东陵上仙的姻缘，但后来见他每次都是来找我，也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开始探测起我跟殿下翎若的关系来。

　　月老故作庄重道：“我是为你好才关心你，要知这六界多少人来求我一桩姻缘美事我理都不理呢，你居然无视？”

　　我一边帮他整理乱七八糟的红线，一边不以为意道：“天宫禁爱，月老连这规矩都不懂？”

　　月老一下便进入状态，深情似海道：“爱情何其珍贵，不轰轰烈烈，闹个天翻地覆怎行？你这小妖精，年纪轻轻当然不懂事。这叫越禁越美好，越是毒酒，就越有人品。”

　　我一把揪断手里的线，这便断了一桩姻缘道：“月老…说了多少回，别再叫我‘小妖精’。”

　　月老跟个媒婆似的向我抛媚眼：“懂了懂了，这不是殿下的昵称吗？我这老头叫不得，叫不得。”

　　我纠结，自从翎若喊我“小妖精”上口以后，月老更觉得我俩有猫腻，恨不得满大街的去宣传了，要不是碍着储君殿下还是和东陵上仙同进同出的事实。

　　对此，我也十分纠结，翎若对我的称呼离奇古怪，什么“小花仙”“小花精”…演变着演变着，就成了“小妖精”。孰知我立志成神，怎会投身妖道呢？喊我“小妖精”，不仅侮辱我的人格，更侮辱了我的智商。

　　说来也怪，依稀记得我出走碧沉苑之后那几日，我原本练得生疏的三昧真火，竟是两三日便操作自如，有如神助。我在月宫修炼那会儿好奇得很，见月老见多识广，便倒出了心中疑惑。当时他一语中的，问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修为很好的人。我只说自己不日前和一位灵力颇好的上仙吻过，当时月老那个激动啊，抓着我的肩膀就是一阵乱晃，道：“谁啊谁啊！老夫帮你牵线去！”

　　我脸色一黑，他果然离题万里。

　　他道那便是双修的艺术价值，能让人瞬间提升灵力。见我有些懵懂，他便一口应过，说第二日给我带些书看看便懂个一二，他还小心翼翼凑到我耳边道：“《房中术》乃我月宫的珍藏，在整个天庭只此一本，很灵的，一直在众仙家手里借阅着呢，明儿我便给你捎来。”

　　谁知翌日殿下探访，月老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对劲，最后竟道：“有储君殿下照料，《房中术》不提也罢。”

　　虽然我至今我弄懂什么双修，但至少我知道了翎若很会双修。

　　今日，储君殿下又来。

　　月老早就神秘兮兮的把闲杂人等全都收拾出宫殿了。

　　其实我是很反感翎若的，至少他曾经欺负过我，吓过我，但是想起他千年之后没有继位，又觉得错在于我，于心难忍只好一直对他言听计从。他每次来都是聊些有的没的，却从来不曾说他与饮雪的事，甚至不曾过问当初我为何不听他命令，私自离开碧沉苑。

　　月老这家伙着实可恶，一直忙着追踪爱情的火花，姻缘房里的红线乱得一塌糊涂也懒得去管。我本想叫他随便牵牵也就好了，一根搭一根有何困难，他偏偏本着月老爱世人的资格，到处捕风捉影，宁可三天牵一桩感天动地的姻缘，也不要像我这般，一天就配出上千对情侣。

　　尽管后来我才知是司命星君一直懒得去司情人的命，殊不知情人间的命运比起伏羲算数还要难料，便推脱给了月老。月老到处奔走，帮他找经验去了。

　　于是，我留在月宫默默无闻的帮着牵姻缘线。牵着牵着，腰侧便多了两只手。

　　翎若的气息总是有些温烫，缠绕在我的耳际，道：“你看，他们又在给我俩制造机会，你怎么也不主动些？”

　　我基本对待他的调戏麻木，继续干着手里的活，道：“殿下，喝完茶就请回吧，我很忙，不能伺候了。”

　　他轻笑，吻过我的脖颈，我全身战栗一下，他道：“那本宫伺候你？”

　　我叹口气道：“殿下再这样刻意轻薄，我可又要变兔子了。”

　　他咬过我的耳垂，带来阵阵酥麻，“小妖精，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是妖精。”我有些急躁，再这么喊下去，我可是要发火了。

　　他搂着我越发用力，呢喃道：“我这是爱你呢，为何你一直以来都这么冷淡？真是让人伤心。”

　　“骗人。”你当东陵上仙摆设呢。

　　他贴近我，轻轻磨蹭，我刚侧过脸，左脸处的伤疤便是一阵湿漉，他吻过之后细看一会：“没想到竟是这般好看，这花印。”

　　说着，又乱啃起来。

　　我推脱，他擒住；我躲藏，他追逐。以往的恐惧似是慢慢浮上心头，我鼻腔里嘤嗡一声，猝不及防的绊到低处一根红线，竟是一下跌倒。他亦是抱着我滚过团团红线，但看我几天以来的成果突然毁于一旦，我赶紧捞着红线，他却一把抱着我开始扯我腰间的衣带。

　　“放…放开我…”我再三阻拦，却是抵挡不住他的攻城略地，言语间已是哭诉，“殿下，殿下…”

　　他强吻，我却转头而过，脸上被咬的疼痛，他从身后一把将我的衣服从肩膀拉下，言语间全然冷漠：“这回…我不会再放过你。”

　　我的瞳孔瞬间睁大，一瞬便是被推趴到地上，红线缠绕在指尖，搅成一团遭。身后的人还在疯狂肆虐，受苦的是我，偏偏他的口吻冷到极点的憎恨：“只要成为我的人，这辈子都与他无关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径自脱衣，腰间落下一只锦盒，看着像是昔日饮雪珍藏的。见我发呆，他摸着我的脸嗤笑道：“还认识？你的伤是去了，他的却一直留在那儿，事过之后，你便拿了给他。”

　　“…什么？”我一开口竟是这么生涩，只觉得嗓门一阵疼痛。

　　他瞪向我，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一年多前是你照顾的他，怎么连他被天元之火烧伤了都不知道？他一直留着疤…还不是因为你吗？”他眯起视线，这样的打量让我浑身不寒而栗，“他觉得对不起，你也许不知道吧。他两回想用天元之火杀了你…第一回在你还是鸢尾花之时，功亏一篑；我把你送到他身边，也只是给他机会，方便他出手，谁知他又心存怜悯，好死不死竟烧了自己…当真是孽缘！”

　　翎若似乎气得不轻，一扣手指便是火焰淙淙，一下焚烧了大片的红线：“既是孽缘，就由我来斩断吧！”顷刻间缠绕彼此的姻缘线全都化为虚无，他再也顾不得任何，无论我的哭声有多凄厉，终是挡不住他心底的愤怒，“我今天便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还在整理他之前说的一段话，什么用天元之火杀不杀我的，一下子就被他扒得所剩无几，等赤.裸的身躯靠上冰冷的地面时才反应过来，哭号道：“不要！我以后不同你争他了……求求你放了我……”

　　他却像没听到一样，一只手强行分开我的双腿，自傲道：“我断然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做了我的人，从明日起就来我玉蟾宫伺候。”

　　我伸手抵着地面，眼泪一滴一滴，清晰透明。陌生的手，令人恐惧的滚烫呼吸，身后的人正是攻城略地之际，我胸口突然一疼，他的指甲几欲刺进我的肌理，抬头一瞬，就看三步之遥，紫衣翩跹。

　　我本来觉得饮雪的到来是我的救援，但想到方才翎若对我说的话，是否现在我和翎若这般，他又要拿一道天元之火抹杀我的存在。

　　翎若已经窸窸窣窣的在穿衣，仿佛一场情.事被撞个正着并没有任何大不了。我慢慢起身抱住自己，方才衣服全都被翎若撕碎了，我只能颤抖着捂着自己赤.裸的身躯。

　　饮雪徐徐走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锦盒，拾起一瞬，那盒子连同里面的浣颜仙丹突然消失在一抹白光中。我看他向我走来，连忙往后退，他的指尖还留着天元之火，火焰虽小，却燃得这般热烈。

　　可他只路过我，垂目瞥了一眼就是朝着翎若而去，翎若眼神怔怔的看着他，不上前不退后。大殿里无风，可是饮雪的衣袂晃动，天地间顷刻响起一阵“啪”，便是归于平静。

　　翎若捂脸轻笑，指尖轻盈摩挲，仿佛饮雪的巴掌也让他这么眷恋，他深吸一口气，饮雪道一个字：“滚。”

　　翎若一瞬消失不见，空旷的大殿徒留我们二人，但看饮雪有转身的趋势，我吓得想要遁地脱逃，可他却蹲着抬起我的下颚，还要说什么，我哭道：“看在我曾经照顾你一年多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他原本捏着我下颚的手忽然抓紧，我只觉得骨头都要碎了，三魂顿时飞了七魄。话说我当初怎么就觉得他弱不禁风呢，分明这么大的力气。

　　我也觉得很冤，虽然我记起那回他被天元之火烧伤的事件，本以为是我的燃火术操纵不当才导致火苗乱窜，原来那白光就是天元之火啊！我当时还傻帽去帮他挡，他妈不是脑残吗？

　　现在想想还是挡得好，至少当初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救了他，将功折罪，他当时没杀了我，现在应该也不会。

　　果然他手下的力气松了下来，轻声道：“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他欺负你，你就不懂反抗？”

　　“我……我……”我张口说不出一个理由，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伸过背的手抚摸着我肩膀某处，我轻轻侧头，就看那里一点守宫砂，异常鲜艳。

　　这样抱着，悸动的心逐渐平复下来，眼看着一切恐慌成为过去，他突然咬过我的唇瓣，我第一反应便是推脱，但怕他生气我小命难保，只得违背心意的抱他，回应他。

　　脑后突然一痛，饮雪的读心术入侵，方才的故事重新在我脑海里翻过一遍，他插入我头发里的手指越摁越紧，唇齿猛地分开之际，我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主动要求去殿下那里的……”

　　他垂视着我，我连忙又抱住自己，心想我见他们两个瘟神躲都来不及啊。苍天大地，我终于知道这几百年来为何没有人介入他们这一对了，敢情是怕死得早。

　　他突然扶正我，我吓得不轻，瞬间脚不着地，我大喊起来，再一看他已经将我横抱起来了，往大殿外走去，我连忙捞了头发遮一下身子。他这是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吗？

　　可是不容我多想，走了没几步，周围的情景像是刹那步入碧沉苑，我回头看去，一片梨花缤纷。

　　一入碧沉，我的整颗心全都落地，轻叹一口气倚在他怀里，只觉得脑子越来越重，栽头就睡了过去。

《敦煌画境前篇》
敦煌画境，上古传情——晴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