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白描

　　警笛声撕破城郊公路的寂静，贺酌猛打方向盘，黑色越野车如离弦之箭，擦着一辆货车的边缘险险掠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坐稳了。”他低骂一声，指尖狠狠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地往副驾瞟。

　　苏清晏正低头翻看着副所长的资料，晨光透过车窗，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淡得近乎苍白。他似乎对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毫不在意，连头发丝都没乱几分，只是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贺酌：“城西高速路口是最后一道关卡，老周的人应该已经布控了，但副所长开的是□□，大概率会走省道绕路。”

　　贺酌喉结滚动了一下，喉间的烟味还没散，混着苏清晏身上淡淡的雪松味，竟莫名让人有些心猿意马。他嗤笑一声，强行压下那点异样，毒舌的话脱口而出：“苏老师倒是镇定，不怕我这车技太烂，把咱俩都送沟里？”

　　苏清晏抬眸看他，眼底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尾音轻轻上扬：“贺队的车技，不是向来比嘴上功夫靠谱？”

　　这话戳得贺酌心头一跳。他总觉得苏清晏这双眼睛太勾人，明明是清冷的长相，偏偏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弯起，像带着钩子，不经意间就能勾得人心里发痒。他别开眼，假装盯着前方的路况，耳根却悄悄泛红，嘴上还硬撑着：“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苏清晏没接话，重新低下头，指尖划过资料上副所长的照片，声音轻缓：“副所长的妻儿三天前就已经出国了，看来是早有准备。这笔海外资金的流向，陆星眠那边还在追踪，应该能查到点线索。”

　　贺酌“嗯”了一声，心思却没在案子上。他想起刚才在看守所，苏清晏蹲在地上勘察痕迹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连脖颈的线条都透着干净利落的美感。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人怎么连蹲在地上都这么好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贺酌就猛地晃了晃脑袋，暗骂自己没出息。他贺酌是什么人？市局出了名的硬汉，办案雷厉风行，怎么会对着个男人的脸走神？一定是最近案子太多，累糊涂了。

　　“贺队？”苏清晏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干嘛？”贺酌梗着脖子，语气硬邦邦的。

　　“你刚才，脸红了。”苏清晏的目光落在他的耳根，眼神清澈，带着点无辜的疑惑，“是太热了？”

　　贺酌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人抓包了秘密，瞬间恼羞成怒：“胡说八道！开着车窗呢，热什么热？你眼睛看花了吧！”

　　他的反应太激烈，反倒显得欲盖弥彰。苏清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再拆穿，只是慢悠悠地说：“哦，可能是吧。”

　　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贺酌更憋屈了。他总觉得苏清晏是故意的，故意逗他，故意看他出糗。可偏偏这人的表情太过坦荡，让他抓不到半点把柄。

　　就在这时，车载对讲机里传来老周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贺酌！省道监控拍到目标车辆了！往南山方向去了，那边全是盘山公路，小心点！”

　　贺酌瞬间收敛了心神，眼里的散漫褪去，只剩下凌厉的锋芒。他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的引擎发出轰鸣声，车速再次飙升：“收到！”

　　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一侧是陡峭的山崖，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副所长的黑色轿车在前方疯狂逃窜，时不时还会别一下车，试图阻碍他们的追击。

　　“找死。”贺酌眼神一冷，打方向盘的动作又快又狠，越野车灵活地避开对方的别车，一点点拉近距离。

　　苏清晏扶着车顶的扶手，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晃动。他看着前方紧追不舍的轿车，忽然开口：“他的车胎好像瘪了。”

　　贺酌定睛一看，果然，副所长的车后轮正在慢慢漏气，车速明显慢了下来。他冷笑一声：“天助我也。”

　　就在距离目标车辆还有十米的时候，副所长的车突然失控，猛地撞向路边的护栏，发出一声巨响。

　　贺酌立刻刹车，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苏清晏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痕迹勘查箱。

　　副所长从变形的驾驶室里爬出来，满脸是血，手里竟然还握着一把枪。他看到贺酌，眼神凶狠，嘶吼着：“别过来！谁敢过来我打死谁！”

　　贺酌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脚步却在慢慢靠近，声音低沉：“放下枪，你跑不掉的。”

　　“跑不掉？”副所长狂笑起来，眼神里满是绝望，“我要是被抓了，我们全家都得死！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惹到的是什么人！”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贺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怎么才能稳住他。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是苏清晏。

　　苏清晏没说话，只是站在贺酌身侧，目光平静地看着副所长。他的存在感很淡，却莫名让现场紧绷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副所长的目光落在苏清晏身上，愣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长相晃了神。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贺酌猛地扑了过去，一把夺下副所长手里的枪，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铐上手腕的那一刻，副所长彻底瘫软了，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

　　贺酌喘着粗气，站起身，回头看向苏清晏。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苏清晏的身上，他站在那里，眉眼清隽，嘴角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谢了。”贺酌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谢他刚才站出来，谢他无意间的牵制。

　　苏清晏挑眉：“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贺酌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细碎的光，像淬了星光的湖水，让人忍不住想沉溺进去。他喉结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没什么。”

　　他转过身，不再看苏清晏，生怕自己再冒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可只有贺酌自己知道，刚才在看到苏清晏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快得离谱。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不远处的苏清晏，看着贺酌略显僵硬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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