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便利店

　　深秋的风裹着凉意掠过小巷，“薄荷与桂花”的玻璃门上，风铃依旧叮当作响，只是最近推门的客人，明显少了许多。

　　林夏正擦拭着吧台的玻璃杯，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巷口那家刚开了半个月的“星芒咖啡”，此刻正人头攒动。彩色的霓虹灯牌在玻璃窗上闪烁，扩音器里循环播放着促销广告，“买一送一”“网红特饮限时半价”的字样，刺得人眼睛发疼。

　　苏晚握着账本走过来，眉头轻轻蹙着，指尖点在泛黄的纸页上：“这三天的营业额，比上周少了近一半。”

　　林夏放下抹布，接过账本翻看。一笔笔稀疏的记录，像一根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她抬眼看向巷口，星芒咖啡的店员正举着传单，热情地招揽着路过的行人，甚至有几个熟客，都被那热闹的阵仗吸引了过去。

　　“他们不光是低价促销，”苏晚的声音沉了沉，“我昨天听隔壁花店的张姐说，有人在网上发帖子，说我们家的食材不新鲜，用的是过期的牛奶和变质的桂花。”

　　林夏的手猛地攥紧了账本，指节泛白：“胡说八道！我们的牛奶每天都是新鲜配送的，桂花也是去年晒干的陈花，怎么可能变质？”

　　“是恶意造谣。”苏晚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疲惫，“这家星芒咖啡的老板，以前是做餐饮的，听说手段向来激进，为了抢客源，什么都做得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咖啡馆的生意愈发冷清。曾经坐满客人的院子，如今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桌椅，桂花花瓣落了一地，无人清扫。晓雨考完研后特意过来，看到店里的冷清模样，悄悄塞给林夏一张手写的便签，上面写着“学姐加油，你们家的咖啡才是最好喝的”；那对老夫妻依旧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来，老爷爷推着老奶奶，点两杯熟悉的茶饮，一坐就是一下午，临走时总会说一句“慢慢来，总会好的”。

　　这些零星的温暖，像暗夜里的微光，支撑着林夏和苏晚。可压力像潮水般涌来，房租、食材成本、水电费，一笔笔开销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沉默地看着地上的碎影。

　　“要不，我们也搞促销吧？”林夏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买一送一，或者推出低价套餐，总能把客人拉回来一些。”

　　苏晚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石桌的纹路：“不行。我们的优势从来不是低价，是这里的味道，是客人在这里感受到的温暖。如果跟着他们降价，只会打乱我们的节奏，最后得不偿失。”

　　“那你说怎么办？”林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连日的焦虑让她失去了平日的温和，“看着生意一天天垮掉吗？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苏晚被她的语气噎了一下，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委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别的办法，而不是盲目跟风。”

　　“别的办法？什么办法？”林夏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躁，“现在客人都被抢走了，谁还会来我们这里？”

　　“晓雨会来，老夫妻会来，那些真正喜欢我们的客人会来！”苏晚也站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忘了我们为什么开这家咖啡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越来越冲。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压力和焦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最后，林夏红着眼睛，转身冲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晚站在桂花树下，看着紧闭的房门，晚风卷起地上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心里又酸又涩。

　　这是她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吵得这么凶。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陷入了冷战。林夏每天早早地来店里，默默地烤曲奇、煮咖啡，不怎么说话；苏晚则忙着整理货架、回复客人的留言，也刻意避开和她对视。咖啡馆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第三天下午，天空飘起了细雨。晓雨撑着伞走进店里，看到两人之间的低气压，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学姐，我昨天在网上看到，好多人都在帮你们说话呢。”

　　林夏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咖啡壶：“什么？”

　　晓雨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递给林夏。屏幕上，一条标题为“我心中最温暖的咖啡馆”的帖子，被顶到了热门。发帖的是那个独自旅行的背包客，他在帖子里写了自己在“薄荷与桂花”的经历，配了咖啡馆的照片和薄荷桂花冻的图片，字里行间满是真诚。

　　下面的评论区，挤满了熟悉的名字。晓雨说“在这里复习的日子，是我考研路上最温暖的光”；老夫妻的孙女留言“爷爷奶奶每天都要去的咖啡馆，是他们晚年的小确幸”；还有很多来过的客人，纷纷分享着自己的故事，反驳那些造谣的言论。

　　“我把帖子转到了好几个群里，”晓雨笑着说，“好多人都说，周末要过来打卡呢。”

　　林夏看着屏幕上的一条条评论，眼眶渐渐湿润了。她转头看向苏晚，苏晚也正看着她，眼底带着歉意和温柔。

　　雨丝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桂花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清新，飘进屋里。

　　林夏放下手机，走到苏晚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苏晚的眼眶红了，反手握紧她的手：“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固执，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和别扭，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们不降价，”林夏看着苏晚的眼睛，语气坚定，“但我们可以做些不一样的东西。”

　　苏晚的眼睛亮了亮：“你有什么想法？”

　　“我可以画一套‘咖啡馆的四季’主题周边，”林夏的语气渐渐兴奋起来，“春天的薄荷新芽，夏天的冰镇拿铁，秋天的桂花曲奇，冬天的热可可，做成明信片和书签，送给来店里的客人。”

　　“这个主意好！”苏晚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还可以推出‘故事兑换’活动，客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就可以免费获得一杯饮品。”

　　两人越聊越投机，那些压在心底的阴霾，仿佛被这场细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林夏拿出画笔，在画纸上勾勒出桂花树下的小院，苏晚坐在她身边，帮她整理着客人的故事。

　　晚风轻轻吹过，风铃叮当作响。

　　她们都知道，这场风波还没有结束，但只要她们携手并肩，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而那些来自客人们的温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们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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