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统[女A男O]

　　“不，没有。”向嫖状似平常般走向主位，但眼神却一直黏在沉的身上。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乏力，又或者，呃，其他什么？”趁着沉伺候的功夫，向嫖问道。
　　“主公勇猛，奴歇一歇便好了。”
　　“这几日，便宿在孤这儿吧。”盯着碗中肉片沉思片刻，向嫖在夹起放进嘴前，轻飘飘的来了句。
　　但对于沉来说，不亚于惊天之言。
　　“主公？”
　　慢悠悠的待肉片下肚，向嫖又开口道：“若没有大事莫要出门，就静静在屋里等着孤回来就好。明日孤再指一宫婢来专门伺候你，若有事便叫他来寻孤。”
　　听得出来向嫖只是将决定说于他听，而非商量，沉便只能叩头谢恩。
　　只是礼未行一半，便被向嫖拦下。
　　“别跪了，快回来。”右手连着手中筷子都在朝沉招呼，“也不用伺候了，便安稳坐这儿陪着孤便是。等再下次的时候，记得让他们备上你自己的那份，昂。”
　　“喏。”

　　瑞雪兆丰年，但这是对于农耕民族而言的。往北走，每当这个时候，无情的白灾会尽情吞噬属于草原孩子的一切，他们的一切，包括牛羊和坤泽。
　　太子东宫内，一夜放肆的向嫖勉强被沉从梦中唤醒。在头脑昏涨中勉强伸出手，向嫖就站在距床几步远的空地上，任由宫婢为她穿戴整齐后。
　　接着不待睁眼，沉便强撑将人送上了的前往朝辰宫的辇上。
　　雪花随着风的路径，顺着沉故意留下的缝隙，攀上了向嫖的眼帘。

　　“出了何事，怎这般急切？”向嫖睁眼第一件事，便是赶紧伸手将那处缝隙严丝合缝的盖住。
　　单看动作，与刚刚勉强才能上辇的向嫖判若两人。
　　“听依池小臣派来的徒弟讲，是与今早寅时四刻，从青原关一路快马加鞭而来的驿使有关。”
　　“夫余？”

　　这云郡与草原上的夫余人相邻，而云郡的青原关则是随国与夫余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一道的门户。
　　听到这个消息，向嫖重新将那帘子一角掀开，探头看向跟在辇外的闻潭。
　　“依池那徒弟还说了什么？”
　　“因着还要出宫去宣长安君，常喜并未做过多停留。”闻潭脚步不停，声音不喘。
　　“那个喜欢筑景观的长安君？”向嫖皱起眉头，“往年这个时候，草原上的夫余人不都会南下吗？怎么这次阿母却发了这么大的火？”
　　“仆不知。”
　　向嫖瘪了下嘴，此时也没玩笑心思，毫不留恋的又将帘子重新放下。

　　朝辰宫内气氛压抑，依池在身侧小心伺候着。
　　“阿母安。”简单行了个礼，不用向拂开口，向嫖便已经自顾自坐到左边较随王主位稍矮一点的位置。
　　“看看。”向拂头也不抬，将左手边一摞竹简最上面的简牍递给身后的依池。
　　双手接过，向嫖朝那黄色简牍定睛一看。
　　“章召殁了？怎么可能！”向嫖不解地望向上首，“那夫余人便是再置生死于外，也不可能单凭几匹瘦马和几柄短剑便敢来攻我城门。”
　　不过还好是给守住了。
　　夫余若蝗虫，只不过一是出现在每年天寒地冻之时，一是出现在每年孟夏麦熟之际。若论相似处，那大抵为大多时候，遭殃的都是城外村落，而非重兵把守的城池。
　　只是这次？
　　“只有两种可能。”向嫖推断道，“要么，是他们的长天生开了眼；要么，就是从内里杀进来的。”
　　“内”之一字，像是向嫖从牙缝挤出来的。
　　“砰！”主位案上的竹简笔砚散落一地，墨汁被砸出朵朵形状各异的花。依池即使处在向拂看不见的地方，但听到砚台坠地的当秒，条件反射的弯腰叩首。
　　随人不信长天生，看似两种可能，但事实上只有一种。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的向拂难压心头怒火，堂上再次陷入死般的寂静。

　　打着一万分的谨慎，依池亲自带着一干宦者将地上的杂物处理干净，动作小心再小心，生怕惊醒那两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尽可能小声地将地上的黑印子擦去，依池这边刚将手里帕子递给低级宦者，另一边本应守在门外的普通宦者便忽然进来。
　　“大王，长安君至。”
　　“宣。”向拂沉声道。
　　向嫖则是没什么反应。
　　“请大王安，请太子君安。”
　　“免。”向拂抬手虚扶，“坐。”
　　“谢大王。”
　　向拂并未回应，转而叫了声依池。
　　听到指示，依池恭敬地来到向嫖面前，将其手中的简牍又递到长安君手上。刚要重新归位，向拂便又下了令。
　　“出去。”
　　“唯。”

　　直至屋内只余三人，长安君这才拿起简牍至胸前。
　　“大王，任请领兵。”
　　言任无所谓那个章召死没死。他只知道，今年草原的草定会比往年旺上许多。而他将要筑成的几座京观附近，等天逐渐转暖后，一定是那牛羊最爱去的地方。
　　他久违的京观。
　　“不急。”向拂此时反而心平气和了。
　　“大王，这还有何可等的？那蛮夷都已经打过来了，若只固守不出，别国人见了，还当我大随怕了夫余那帮野蛮人。”见主君态度如此懈怠，早已年过六十的长安君屁股腾地一下离开脚后跟。
　　但向拂只当没听见。
　　“太子君？”长安君又将目光投向向嫖。
　　闻声，向嫖只得闭眼假寐。

　　“大王，治粟内史请见。”依池推门，小布快走到向拂面前跪地叩首。
　　“宣。”
　　“唯。”
　　不多久，门再次被推开。
　　“骁请大王安，请太子君安。”
　　“免礼，入座。”向拂直到这时才放下手里的竹简，“长安君，东西呢？”
　　“哦。”前一个字道出了向拂的君威深厚，“给。”后一个字说尽了郈骁的人缘难言。

　　趁郈骁了解的功夫，长安君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大王！这正是扬我国威的好时候啊。待任的京观在青原关外一立，届时甭管是夫余还是妇余，直叫他们绝不敢再犯啊，大王。”
　　“任这次也不要多了，只需五万，不，三万，三万轻甲骑兵便够。”长安君连忙将伸出来的五根手指头缩回去两根，“任这次愿在此起誓，这次定打得他们绝不敢来犯。”
　　向嫖早睁开了眼，扭头看向拂的反应。

　　“郈骁，你怎么看？”向拂反而将目光放到一直手持简牍的郈骁身上。
　　“年前信阳侯大败褚策于阿东之地，得两郡，金无数，这还是踩在春夏相交之际。可若现在军师北上，且不论其他，单这将士们的厚衣便是个无底的窟窿。”
　　“那元人送来的金呢？还有今年新收上来的税。”长安君不服气道。
　　“南郡与上郡的官吏安排，安抚黔首，还有去岁夏日的涝和前不久刚讨论过的冻，哪个不需要钱来摆平。”说到这儿，郈骁也是一肚子委屈。
　　“若是像元一般的开化之地也就罢了，可那夫余就是一毛不拔的苦寒之地。这仗要是打在其他季节，让骁勒紧腰带来挤出些许粮来骁也认。可现在，那白灾就是夫余人自己都受不住。”

　　“这么说来，郈骁的主张便是不战了。”向拂忽然来插上一嘴。
　　“不战？”还不待郈骁否认，长安君先眼睛瞪得溜圆，“郈骁小儿，你还有没有点儿文人血气？那夫余人都已经打上门了！守城将都已经被斩于马下了！你不战？”
　　单是语言根本无法表达长安君此时激动，他又是伸手指向门的方向，又是掌心朝上双手相击。
　　郈骁毫不怀疑，若此时佩剑尚在，老爷子的剑今儿恐怕就要久违的见见血了。

　　“王上，骁惶恐。”郈骁起身离席，径直跑向尽可能距离向拂更近但不逾矩的地方，“咚”得一声，跪的干脆，只为来寻得随王庇护。
　　泽父呀，这先王留下的长安君果然不容小觑啊。
　　“大王！先王在时，任都未受过如此委屈啊。”长安君很想对郈骁说，若论耍赖一途，老夫用它时，尔还只是个会和泥的娃娃，“任虽已年迈，但依旧能每日食上头羊啊，大王。”
　　“王上，骁从未说过不应出兵之言啊，大王。”此时的郈骁若再想进上一步，怕只能上案了，“只是那草原广袤，而我大随本就对那儿少有了解。若平时也就作罢，但现下的季节，国库属实是耗不起啊，大王！”

　　“耗？怎么能叫耗？”长安君可听不得这等言论。
　　“如何不叫耗？茫茫草原，天云地一连色的白，那夫余可汗随意指个方向，你又能上哪儿找去。”郈骁已经急得尊称都忘了唤了。
　　“黄口小儿，还有没有长幼！”长安君一怒之下直接从绣着黑色云纹边的垫子上站起来。
　　“大王！”郈骁很想再进一步，但他总不能真的跳上案几。情急之下左右一观望，刚好与面前空无一物的向嫖来了个对视。
　　“太，太子君！”踉跄着跑到向嫖面前，中间甚至因为步子急还踩了衣角。直直摔在地上的郈骁却顾不上颜面和疼痛，直接膝行至向嫖远离长安君的一边，叩首不起。
　　那长安君在堂上伤人可是有先例的。
　　“砰！”
　　刚新换上的貊毫笔在笔山上一震，重新摞起来的竹简山也淅淅沥沥的作响。

　　“尔等岂无尊卑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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