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不动了,现在就去弑神

作者:四五爻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11 章



      温度的下降并非错觉,而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速度侵蚀着洞穴内每一寸空间。起初只是握着石刃匕首的手指感到更深的麻木,呼出的白气更加浓稠,但很快,这股寒意就穿透了单薄的衣衫和麻木的皮肤,直抵骨髓。苏棠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耳朵,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反复扎刺,疼痛中带着一种即将失去知觉的麻木。

      洞外呼啸的风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死寂般的静默。仿佛连风雪都被这股骤然降临的酷寒冻结了。从堵门石头的缝隙透进来的光,也不再是混沌的灰白,而是一种更清冽、更冰冷的、近乎铁青的颜色。

      砾母第一个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她放下搓捻的皮绳,站起身,走到洞口缝隙边,侧耳倾听,又用粗糙的手指小心地触摸了一下石缝边缘的岩石和积雪。她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她快步走回洞穴中央,先是检查了那簇核心火种——火苗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剩下暗红色的炭块在灰烬中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砾母没有立刻添加宝贵的燃料,而是转身,开始翻动堆放在干燥角落的兽皮和备用干草。她挑出几块最厚实、毛最密的兽皮,以及一些相对蓬松的干草捆。

      她先走到“燧手”身边,将一块较大的兽皮盖在他身上,又塞了一些干草在他身下和周围,尽可能地将他包裹起来,减少热量散失。“燧手”显然也感到了寒冷,身体微微发抖,没有拒绝。

      然后,她走到最小的孩子身边,用更轻柔的方式,将孩子连同他原本铺着的兽皮一起,裹进了一张新的、更厚实的毛皮里,只留下一个小口供呼吸。

      接着,她自己也披上了一块兽皮,并用干草将自己坐着的区域加厚。

      最后,她才走到苏棠面前,默默地将一块相对较小、但也足够厚实的兽皮递给苏棠,同时指了指地上,示意她也需要加铺垫草。

      苏棠接过兽皮,入手是粗糙的触感和动物特有的、并不好闻但在此刻倍感亲切的皮毛气息。她学着砾母的样子,快速地将干草铺在冰冷的石台上,然后将兽皮裹在身上。粗糙的毛皮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但至少隔绝了部分直接接触的冰冷。她将身体蜷缩起来,尽量减小暴露在冷空气中的面积。

      砾母回到火堆旁,这一次,她没有再吝啬燃料。她从储备中取出几根相对干燥、耐烧的硬木枝(数量不多,显然非常珍贵),小心地架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上,然后用一根细枝从炭火中心引燃一点点火星,凑近木枝底部,极其耐心地、轻柔地吹气。

      这个过程比平时更加艰难。极低的温度似乎抑制了燃烧。火星明明亮起,却迟迟无法引燃木枝,只是冒着浓烟。砾母的额角渗出了细汗(在这么冷的环境下),吹气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急促。

      苏棠裹着兽皮,紧张地看着。火,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如果连火都点不起来,在这骤降的低温中,他们可能熬不过今夜。

      浓烟呛得砾母咳嗽了几声,但她没有停下。她调整了一下木枝的位置,让它们之间的空隙更大些,便于空气流通,然后继续吹气。

      终于,在几乎令人绝望的等待后,一丝微弱的、橘黄色的火苗,颤巍巍地舔舐上了最细的那根木枝边缘,然后缓缓蔓延开来。

      火,重新燃起来了!

      虽然火焰不大,但在这片骤然被严寒统治的洞穴里,这一点跳动的橘红,就是生命的光和热。

      砾母松了口气,但脸色并未放松。她小心地控制着火势,不让它太旺(燃料宝贵),但也要确保它不会再次熄灭。她将那块扁平的石板移近火堆,让热量能更有效地辐射开来。

      温度似乎回升了一点点,但依旧冷得让人牙齿打颤。洞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碴。

      在这种极寒和紧张的气氛中,任何一点多余的动静都被放大。

      就在砾母刚刚稳住火势,稍微放松一点精神时,洞穴深处,靠近“燧手”休息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痛苦和烦躁的呻吟,以及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摩擦声。

      是“燧手”。

      他裹在兽皮和干草里,身体却不安地扭动着,完好那只手的手肘,正用力地、反复地摩擦着身旁的岩壁。兽皮与粗糙岩石摩擦,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脸上是一种混合了痛苦、焦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的表情。

      砾母立刻转头看去,眼神里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要添乱”的严厉。她低喝了一声,大概是让“燧手”安静。

      但“燧手”似乎控制不住。伤口的疼痛(或许在低温下更敏感),长时间无法活动的憋闷,对自身现状的无力感,还有这骤然而至、仿佛要冻结一切的酷寒,种种情绪叠加,让他处于一种接近崩溃的边缘。摩擦岩壁的动作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喉咙里的呻吟也越发清晰。

      苏棠看着他。她能理解这种情绪。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焦虑、恐惧和寒冷折磨得快要发疯?只是她更擅长(或者说被迫)将一切都压抑在沉默的表象之下。

      砾母站起身,走到“燧手”身边,按住他摩擦岩壁的手臂,低声说了几句,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像是在安抚。

      “燧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但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眼睛睁开,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狂躁的情绪。他看了看砾母,又看了看洞穴中央那堆小小的、仿佛随时会被寒冷扑灭的火焰,最后,目光扫过裹着兽皮、缩在角落的苏棠,以及那个被厚厚包裹、只露出一点额头的小孩。

      他的眼神里,某种东西在挣扎、破碎。

      然后,他猛地别过头,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将脸埋进身下的干草里,肩膀微微耸动,不再发出声音,但那压抑的、绝望的气息,却弥漫开来,比寒冷更让人窒息。

      砾母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走回火堆旁。她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洞穴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苗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洞外那死寂般的、仿佛冻结了一切的寒冷,透过石缝,无声地渗透进来。

      苏棠感到自己的思维都快要被冻僵了。她紧紧裹着兽皮,将下巴也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那堆火。

      火焰在跳动。木柴在燃烧。

      燃烧……

      摩擦……

      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寒带来的迟钝中,极其缓慢地转动着。

      “燧手”刚才那种近乎自虐般的摩擦……极寒下点火的不易……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是《时间简史》,不是《山海经》。是很久以前,某次郊游,听一个喜欢户外运动的朋友随口提过的,关于极寒环境下生火的困难,以及一种可能的方法……

      “在极度寒冷干燥的情况下,空气中水分极少,静电容易产生……某些材料剧烈摩擦,可能会产生微弱的热量,甚至……静电火花?虽然极其微弱,但在极端条件下,配合极其干燥易燃的引火物,或许……”

      这个念头模糊而破碎,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她现在急需抓住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不仅仅是取暖,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向这个群体,尤其是向疤面和砾母,证明自己持续存在的价值。一次助燃或许能换来暂时的立足,但在这种关乎整个群体存亡的极端危机中,如果她能展现出某种更稳定、更可靠的“能力”……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堆“垃圾”——从通勤包里拿出来的、已经干结成块的烂纸巾纤维上。那东西极其干燥、蓬松,是理论上极佳的引火材料,但缺乏足够强的“启动火花”。

      她又看了看“燧手”刚才摩擦的岩壁。那是普通的岩石,摩擦力足够,但材质……

      她的心跳加快了,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个极其冒险、可能成功也可能彻底搞砸、甚至引发不可预测后果的想法。

      她需要一种能剧烈摩擦产生高温或静电的材料。石头对石头?效率太低。她记得“燧手”的工具包里,有燧石。燧石互相敲击能产生火星,但如果只是剧烈摩擦呢?在没有合适引火物配合下,火星难以持久。

      她的目光游移,最后,定格在了自己身上——裹着的兽皮,以及兽皮内侧靠近皮肤、相对柔软一些的毛面。

      兽皮……干燥的兽毛……剧烈摩擦……

      还有……她偷偷摸了摸藏在兽皮下、贴身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塑料指南针。塑料外壳……干燥环境下与某些材料摩擦,也可能产生静电……虽然微弱得可怜。

      一个极其粗糙、组合了多种不确定因素的“方案”,在她冻得发僵的脑子里成形。

      但她不敢动。砾母就在火堆旁,目光警惕。现在不是试验的时候。

      她必须等待。

      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待情况恶化到砾母和疤面愿意让她尝试任何可能的“古怪方法”的时候。

      时间在寒冷中近乎停滞。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苏棠感到自己的脚趾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眼皮沉重,思维越来越迟缓。她只能拼命地、用意志力对抗着想要沉睡过去的欲望——在这样低的温度下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响动。

      堵门石被从外面小心地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隙,寒风夹杂着更刺骨的冷气汹涌而入,瞬间将洞穴内好不容易聚集起的一点微薄暖意驱散大半!

      疤面和“骨针”回来了。

      两人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眉毛、胡须、头发上挂满了厚厚的白霜,脸色青紫,嘴唇冻得乌黑,几乎说不出话。疤面手里拖着一小捆冻得像铁棍一样的灌木枯枝,“骨针”则空着手,只是拼命搓着几乎冻僵的手臂,牙齿咯咯作响。

      他们带回来的“柴火”少得可怜,而且在这种温度下,能否顺利点燃都是问题。

      砾母立刻迎上去,帮他们拍打身上的冰霜,将他们拉到火堆旁。

      疤面一边烤火,一边用冻僵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对砾母说着什么,语速很慢,声音嘶哑。砾母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苏棠虽然听不懂,但从他们的神情和带回的物资来看,外面的情况显然极其糟糕。低温可能冻结了更多水源,使得获取液态水更加困难;风雪减弱但严寒加剧,意味着暴露在外的危险更大;可用的燃料和食物来源……恐怕也近乎枯竭。

      疤面的目光扫过洞穴,在“燧手”身上停顿(“燧手”依旧将脸埋在草里,一动不动),在孩子身上停顿,最后,落在了苏棠身上。

      他的目光,在触及苏棠时,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不是因为她裹着兽皮瑟缩的样子,而是……苏棠也说不上来,那目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比外面的严寒更让她心底一凉。

      那是一种评估,一种决断前的权衡。仿佛在计算着,在资源极度匮乏、环境极端恶劣的情况下,每一个“非核心战斗力”成员的价值和消耗。

      苏棠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提升自己在这个“生存等式”中的分量。

      就在疤面收回目光,转向砾母,似乎要继续商议什么的时候,苏棠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冻得发抖的手,从兽皮下摸出了那个小小的指南针,以及那一小团她之前偷偷剥出来、藏在身上的、蓬松干燥的烂纸巾纤维。

      然后,她在砾母惊讶(甚至带着一丝警觉)和疤面骤然转回的、锐利如刀的目光注视下,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站了起来。

      她朝着火堆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停下。

      她举起手中的东西——左手是那个塑料外壳的指南针,右手是那团干燥蓬松的纸纤维。她先指了指火堆,又指了指外面(洞口方向),做了一个代表“寒冷”的颤抖动作,最后,她看着疤面,又看了看砾母,用缓慢而清晰的、尽管他们听不懂但她必须发出的声音,配合着笨拙但努力表达的手势,说道:

      “火……很难……我……试试……新的……”

      她不知道他们能否理解“新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必须让他们明白,她不是在捣乱,而是在尝试一种可能解决“火”这个核心问题的方法。

      砾母的眉头紧锁,看向疤面。

      疤面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棠,盯着她手中那两样古怪的、与石器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他的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在瞬间计算了无数种可能。

      洞穴内,只有火苗不安的噼啪声,和洞外那冻结一切的、死寂的寒冷。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382668/1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晋江币)
    手榴弹(500点晋江币)
    火箭炮(1000点晋江币)
    浅水炸弹(5000点晋江币)
    深水鱼雷(10000点晋江币)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