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见

　　崇德六年 冬
　　睿亲王府
　　睿亲王府的密室里，烛火被夜风灌得忽明忽暗。

　　阿济格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那脚步重得像擂鼓，每走一步，脸上的横肉就跟着颤三颤。

　　阿济格：“多铎！你是不是嫌命长？刚替皇太极打下松山、杏山，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去招惹科尔沁的人？你是生怕皇太极忘了削藩这俩字怎么写是吧？”

　　多铎斜靠在虎皮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镶满宝石的蒙古匕首，一脸的满不在乎。他灌了一口烈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衬得他眼神愈发狂野。

　　多铎：“大哥，你怕什么？咱们两白旗的兵是吃素的？皇太极现在离了咱们兄弟，他能入主中原？至于那个丫头……”

　　多铎眼神里闪过一丝占有欲：“我看上了就是她的福气。再说了，科尔沁那帮人，整天仗着是皇后的娘家鼻孔朝天，我多铎就是要告诉他们，这盛京，是靠刀把子说话的！”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阿济格指着多铎，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的多尔衮，缓缓转过了身。

　　他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屋里的火药味。

　　多尔衮：“十五弟，把你抢回来的那个科尔沁格格，叫什么名字？”

　　多铎一愣，没想到十四哥问这个，他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像是叫……娜仁托娅。怎么了？”

　　多尔衮：“把她带进府后，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多铎回想了一下，嗤笑道：“还能做什么？吓得瑟瑟发抖呗。不过……”

　　多尔衮：“不过什么？”

　　多铎：“不过我进去看她时，她没哭没闹，反而跪下来说：‘奴婢命薄，但求王爷高抬贵手，若能留得性命，必当结草衔环。’”

　　多铎模仿着那丫头的语气，觉得有些好笑：“你看，小丫头片子，这时候还想着讲条件。”

　　听完这话，多尔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多尔衮：“好一个‘奴婢命薄’。十五弟，你今年二十七了，带了半辈子兵，论起这脑子，你还真不如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多铎（眉头一皱，不服气）：“十四哥，你什么意思？她这是怕了！我一声令下，她敢不从？”

　　多尔衮：“她不是怕，她是懂。”

　　多尔衮走到多铎面前，目光如炬，直视着弟弟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

　　多尔衮：“你知道她这句话高明在哪里吗？她没有提科尔沁的背景来压你，没有哭闹让你难堪，更没有寻死觅活激怒你。她直接把自己降到尘埃里，自称‘奴婢’，把生杀大权交到你手里。”

　　多尔衮：“她这是在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强者，我认命。只要你给我一条生路，我就能为你所用。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多尔衮：“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没有选择鱼死网破，而是选择了韬光养晦。这哪里是十五岁的丫头？这分明是个人精！”

　　阿济格听得一愣一愣的：“啊？就这几句求饶的话，这么厉害？”

　　多尔衮（眼中精光一闪）：“厉害！非常厉害！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没有选择激化矛盾，而是保全了你的面子。十五弟，你这次，是真捡到宝了。”

　　多铎听完，脸上的不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原本以为那丫头只是软弱，没想到竟有这般心机。

　　多铎：“那……那又怎样？皇兄那边，总不能因为她聪明，就不治我的罪吧？”

　　多尔衮：“正因为她是聪明人，这件事就好办了。”

　　多尔衮转过身，背着手，语气变得深沉而笃定。

　　多尔衮：“既然她懂规矩，那咱们就给她规矩。十五弟，你听好了，明天皇兄要是问起，你千万别说‘抢’字。”

　　多尔衮：“你要说，这丫头在宫里当差时，就对你一见倾心，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要说，她虽然是科尔沁的远亲，但仰慕我大清勇士已久，不愿再回草原，只想跟着你。”

　　多铎（瞪大眼睛）：“这……这也能行？那科尔沁那边……”

　　多尔衮：“科尔沁那边，有皇兄去安抚。只要咱们把‘强抢民女’变成‘满蒙联姻’，把‘丑闻’变成‘佳话’，皇兄为了面子，为了咱们刚打下的江山，他只能顺水推舟，赐婚给你！”

　　多尔衮（目光扫过两个兄弟）：“这个小丫头，既然这么聪明，她就应该明白，嫁给多铎，是她唯一的出路。只要她配合，这不仅不是祸，反而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多铎沉默了。他看着十四哥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起那个丫头当时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眼睛，心里突然明白过来。

　　多铎（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恭敬）：“好！十四哥，我听你的。明天上朝，我一句话不说，全凭你安排。”

　　多尔衮看着窗外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记住，在这个盛京，只有咱们兄弟三个是真正的一家人。为了咱们白旗不被拆散，什么手段，都是好手段。去吧，把那丫头安顿好，别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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