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世界不过是我的剧场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熊园长没有出现，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即使在种满灌木和鲜花的猴山里也能闻到。

　　林远川蹲在山顶上，望向爬行馆。这三天里，每天都有牛头人抬着红色的水桶进进出出。

　　两个牛头人推着清洁车路过，窃窃私语。

　　“太惨了，简直没法看。”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后怕，“不管冲洗几遍，血水还是渗进地里了。我听别人说，他们那天早上上班，看到馆里就剩了一副骨架和点皮肉连着，有个同事当场就吓疯了！”

　　“嘘！小声点！”年长的声音略带紧张，另一个牛头人四下张望，无奈地说，“唉，它明里暗里地吃同事也不是头一次了，那天我还收了个投诉，说很喜欢的狮子怎么突然不见了。”

　　“它！它怎么能这样！”年轻牛头人倒吸一口凉气，“规则不是说……”

　　“规则？”年长的嗤笑一声，牛眼里流露出一丝苍凉，“上面的领导很久没来管过园里了，现在还不都是熊园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总之我们也小心点吧！”

　　交谈的声音随着清洁车远去，听到一切的林远川低头沉思。

　　这说明熊园长本身也在破坏规则，只是还看不出对它有什么影响，它在园里的权限依然很大。

　　林远川想起那天一闪而过的蛇尾。万杰当时为什么这么反常？他是不是同时把牛和熊一起坑了？他是从哪里得到了提前离开的消息，又到底想要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夜嘤在晚上叼着剧本纸页传递消息，说毒蛇也在那晚血战中受了伤，这几天都在自己的玻璃箱里修养。

　　白天，他趁着熊园长不在，抓紧时间加大对动物园的探索，暗自记下园区内的种种布局，并向更深处一探究竟。

　　爬行馆后还藏着一幢红白相间的建筑，正是他初来时报到的兽事部。

　　林远川溜到建筑紧闭的大门前，试探着对门前的感应区一刷。

　　“滴。权限不足，禁止进入。”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显然，这建筑里还藏着其他秘密。只是初来乍到时就被入职流程推着走，也没有探索其他房间。林远川上蹿下跳地绕了一圈，对毫无漏洞的建筑束手无策，只好打道回府。

　　返程途径狮子馆时，里面仅剩一头的狮子正在呼呼大睡。他心念一动，故意落在围栏上方，爪子飞快地薅下一撮鬃毛。

　　“吼？！”狮子吃痛惊醒，懵然间看清面前是一只手欠的猴子，当即换了副面孔，血盆大口张开，就想向林远川咬去。

　　林远川却不慌不忙，一跃跳上狮子够不到的树梢，对着狮子挥舞的爪子吱吱怪笑，引得狮子无能狂怒，疯狂拍着围栏。

　　一个牛头人拖着铁链循声经过。

　　气势汹汹的狮子瞬间怂起来，悻悻地趴回原地，只用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树梢上的猴子。

　　林远川在心里下了判断：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这种压抑着怒火的人，说不准就在某天爆发了呢，可要好好利用起来。

　　第四天上午，动物园开园，游客们熙熙攘攘。

　　阔别三日的熊园长突然现身，它这次没有强行穿着人类的衣服，而是在胸腹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那纱布底下还隐隐渗着血色，它行走的速度也迟缓了许多。

　　那张标着园长字样的红色工牌在它毛茸茸的胸前晃荡。

　　都伤成这样了还得挂着工牌。林远川回忆起几次见到熊园长的画面，这张园长工牌的出场率高达百分之百，似乎是在提醒别人此物十分重要。

　　熊园长直奔猴山，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怒吼，一双巨掌用力拍打铁门，对着林远川张牙舞爪。

　　面对熊充满恶意的凝视，一种动物的本能袭来，令林远川肌肉紧绷，几乎立刻就要窜逃，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召唤理智，试图安抚自己。

　　“这只猴子怎么不怕熊呀！”游客经过，对炸毛的猴子指指点点。

　　腕上的工牌发出警告，烫得几乎要把人灼烧。

　　但林远川装作别无所感，静静地盯着那头熊，仿佛在欣赏对方表演。即使他本人才是那个被关在猴山里的动物。

　　【猴子】43%，按照时间推移，这个数字应是41，现在仅仅卑微地上升了两点。

　　原来熊园长的恐吓会加快异化速度，想必之前的狮子就是这样被“催熟”、然后被当场吃掉的。

　　熊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威慑毫无作用，鼻翼剧烈翕动，在空气中嗅闻着这只大胆猴子的气味。最终，它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包含杀意的冷哼，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暂时安全了。林远川松一口气，随即看到一个牛头人被熊园长的威慑吓得定在原地，低着头抖如糠筛，挡住了它的去路。

　　“废物！挡什么路！”熊余怒未消，对着那个牛头人毫无征兆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它的腿上。

　　牛头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只能狼狈地避开。它攥紧了手中的铁链，低着头不敢言语。但那双牛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怨恨。

　　熊园长走远了几步，又回头，对着猴山方向咆哮下令：“听着！最近都给我加强巡逻！尤其是猴山！盯紧那只臭猴子！再出纰漏，这个月全部都没有草料！”

　　“好、好的园长。”牛头人低声答应，语气略带屈辱。

　　当熊园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道尽头，牛头人朝着那个方向啐了一口，忿忿地拖着铁链，离开了猴山。

　　哈，阳奉阴违。林远川望着这场景，甩了甩尾巴，在心里冷哼：“动物园长宁有种乎！”

　　这天日间，林远川尝试着摘下工牌。在那张红底薄片离体的一瞬间，周围原本温顺的动物会骤然用凶戾的眼神死盯着他，或近或远的游客也会立刻噤声，贪婪地流着口水向他围拢而来。

　　他飞快戴回工牌，一切又恢复原状，只是手腕上显示的【猴子】程度上升了5%。

　　夜晚，他跃出猴山，摘下工牌，小心地绕开牛头人，在月色下谨慎摸索，但熊的气息立刻出现在不远处。林远川在猴山边缘疯狂试探，一缩回去，狡猾的熊又没影了。

　　他还尝试着把工牌放在巢穴里，自己独身翻出去。这次，熊没有任何动作。

　　他在心里的小本本整合信息：

　　白天+佩戴工牌+异化度正常=安全，异化度异常=会被熊吃掉。

　　夜晚+佩戴工牌=被熊狩猎，夜晚+不戴工牌=暂时安全。

　　这很有可能是脱离了园区的“员工管理系统”，让熊园长无法精准定位。

　　夜嘤叼着一页页剧本，混杂着以上信息，以及“推倒熊园长暴政！”的语录在动物园里传播开来。

　　熊园长似乎准备挨个清算他们，第五日下午，迈着步子出现在了极地动物馆方向——那是北极兔甜甜的栖息地。

　　林远川心下担忧，藏在树梢间跟了过去。

　　熊庞大的身影笼罩在雪地上，兔子借着雪堆做掩体，瑟瑟发抖地躲在后面。

　　熊园长冷哼一声，粗暴地将胸前那张园长工牌在栏杆感应区一刷，“滴”地一声，笼锁应声打开。

　　林远川若有所思，也许这张胸牌可以刷开兽事部的大门。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熊园长一把抓住要逃跑的兔子，将她拎了起来，带着腥气的鼻息喷在兔绒上，“快成熟吧，让我尝尝兔子肉有多美味。”

　　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威压有如实质，甜甜吓得动弹不得，一条兔腿上虚化的红光疯狂闪动。

　　她的异化度在飞快飙升，榴红色眼睛无助地盯着半空，与寒夜里死去的兔子慢慢重叠。

　　“吱吱！”林远川应激般尖叫出声，从怀里掏出个桃子，向熊园长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谁！”熊园长愤怒转头，林远川一跃，猴身消失在树叶中，只留给它一个潇洒的背影。

　　“臭猴子找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熊园长的怒火瞬间转移，咆哮着把兔子丢到一边，冲了出去。

　　劫后余生的兔子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腿上的数值停在了58%，闪烁着不详的暗红色光芒。

　　园里树多，林远川熟练地窜上窜下，到天色渐暗，终于将熊园长甩开。

　　他丢下工牌，再回到极地馆时，看到的就是甜甜抱着膝盖，眼泪汪汪的样子。

　　当一只弱小兔子的感觉并不好受，只能在夜里稍稍松开无形的禁锢，重新做回称霸地球的人类。

　　“猴子先生？”甜甜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吓了一跳。但隐约的熟悉感还是让她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林远川微微点头，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猴子先生……帮帮我，好不好？”甜甜仰起头，带着哭腔哀求，“我、我是个coser，很会打扮的。只、只要你能保护我，我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林远川看着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初遇时，对方变回人形的御姐模样。高挑、漂亮，眉眼明明带着些凌厉，却在唯唯诺诺的眼神里弱化下来。

　　这姑娘是讨好型人格？林远川也曾研究过一些儿童心理学，这种极度依赖他人认可、通过讨好换取保护的行为，往往源于幼年时期被重要养育者长期忽略或情感虐待。*

　　“甜甜，”他开口，声音温和，“人性经不起考验，何况是在这种地方。你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好自己。”

　　他顿了顿，换了种更轻快的语气：“而且现在已经流行大女主剧本啦，你可以靠自己崛起！”

　　甜甜愣了一下，脸上的憧憬一闪而过，随即又变成了惯常的犹疑，嗫嚅着：“可是……可是……”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转身小心翼翼地从角落的雪堆里挖出一块石头：“这个，给你。”

　　林远川接过，石头入手沉甸甸的，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

　　“我平时就喜欢做点小道具，”甜甜小声解释，“希望这个可以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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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益于爬行馆大战后的修缮工程，园区里放置的建筑材料多了起来。

　　林远川这几天四处溜达，所过之处无一不惨遭猴爪光顾，巢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道具。他将甜甜给的石块和钢筋粘在一起，一把石矛就此诞生。

　　几人还抢了牛头人的清洁车，将之推到一块凸起的山腰后，在里面堆满了夜嘤四处叼来的石块和碎玻璃。

　　而小胖这几天在做什么呢？兔兔还能从栏杆缝隙里越狱，但豹豹太胖，无论是豹身还是人身都被死死地卡在笼子里，只能无奈地看着紧闭的门锁躺尸，努力练习爬树——林远川说这个技能早晚能用上。

　　“不能再等了。”

　　兔子已达一个危险的临界值，而熊园长今天出现时，纱布白白净净，已经不再渗血，行动也灵活了许多。

　　虚弱期即将过去。

　　啾啾啾啾——

　　夜嘤飞过动物园上方，清越的鸟鸣传达着一个信号。

　　“猎熊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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