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穗

　　“你右边耳垂怎么红了？”段庭樟问麦穗，“之前没见过你戴耳环，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很久之前就打了，可能是今天戴的手法急了些，耳朵有点发炎。”麦穗说着直接摘下那对珍珠耳钉，放进了自己包包的夹层里。

　　急了些？确实急了些。段庭樟暗暗想着。

　　“今天原本是乘兴而来的吧？特意打扮了一番，平时可没见你这样用心装扮自己。”

　　世人说乘兴而来，后面总要跟一个败兴而归，段庭樟这样精明，估计已经看透了今日所发生了一切，自己遮不遮掩，又有什么意义？

　　而陈涵长期跟在他身边，难道会不知道他的秉性吗？说不准陈特助这阵也正不安呢，女朋友好糊弄，女朋友精明的亲友可不好应付。

　　两人一个提着新买的红酒，一个拎着新买的围巾，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一家新开业的书店门口，那里正在搞抽奖活动。

　　只要能接上主持人口中诗句的下一句，便可以获得抽取神秘大奖的机会，一共十轮。即便最后没有抽中大奖，也能获赠一本精装的诗词选集。

　　段庭樟个高而挺拔，走在人堆里十分扎眼，那位年轻的女主持主动叫住了他，邀请他过去参与游戏互动。

　　他倒也不推辞，迈步走向人群，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很快投身到游戏中。

　　麦穗也只能跟了过去。

　　四周很快聚集了一大堆围观群众。

　　麦穗听到旁边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郎正在悄悄讨论段庭樟的“美貌”。

　　真行，这才叫控场能力。

　　段庭樟前面七八句诗接得还算顺利，到第九句“人生自是有情痴”的时候，他突然卡壳了。

　　不想那主持人也是个外貌协会的，竟然当场为了他修改游戏规则，称可以有一次现场求助的机会。

　　段庭樟下意识地便将话筒递向身边的麦穗，她就着他的手飞快念出了下一句：“此恨不关风与月。”

　　段庭樟笑了：“看来你说自己不偏科是真的。”

　　麦穗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最后，他们虽然获得了抽奖机会，但很遗憾，神秘大奖依旧神秘，两人只得拿着那本诗词选集离开了。

　　“段总，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今天的经历实在算不得愉快，麦穗急需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段庭樟看了一下手表：“也是，明天还要上班，我送你吧，我的车就停在负一楼的停车场里。”

　　“不用了。”麦穗有点无精打采。

　　“走吧。”段庭樟不由分说，伸手在她瘦削的肩胛骨上按了按。然后也不管她，自己先去了直梯那里。

　　这男人虽然今天穿得休闲，但行为还是有点霸道。麦穗在后面瞪了他一眼，只得不情不愿跟了过去。

　　汽车平稳行驶在高架桥上，窗外是这座城市的灯火霓虹。车载电台里正在播放着交通新闻。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到底是年长的人更容易体谅别人的难处，段庭樟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家离上班的地方还是有点远，平时都是乘坐地铁往返吗？”

　　“嗯，”麦穗顿了顿，又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又补充说，“我最近正在看房子，等房子买了，再买一辆代步车。我会按您之前的建议，先找老司机带带我的，不会当马路杀手。”

　　段庭樟突然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样子一扫平时的冷漠模样，尤其唇边的小梨涡，麦穗居然觉得有点可爱，她只看了一眼便急忙转过了头。

　　段庭樟打着方向盘，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始说：“陈涵和我表妹卢茜交往两年多了，他们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两家人准备等茜茜研究生一毕业就把婚礼办了。”

　　“这算是来自女方家人的告诫吗？”短暂的沉默后麦穗突然冷笑了一声，“您放心好了，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陈涵是单身，既然如今已经得知他不是，那我会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您和您妹妹都不必防着我，因为我的道德观不会允许我做出格的事。”

　　“看来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段庭樟转头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说完。他们两个，是茜茜主动追的陈涵，一开始陈涵也是不同意的，但是茜茜几乎用上了死缠烂打那一套。我也不知道陈涵是不是因为怕我，所以最后才答应了。今天的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后面会跟他好好谈谈，让他考虑清楚，如果真没那份儿心，还不如分手止损。作为茜茜的哥哥，我希望她长痛不如短痛。”

　　麦穗低着头：“陈涵并没有明确跟我说什么，所以……”

　　“所以你觉得自己连对他发火的立场都没有？”段庭樟摇了摇头，“大家都不是傻子，有时候适时地装傻，不过是为了让彼此不那么难堪罢了。他对你什么心思，他自己心知肚明。”

　　麦穗：“如果我当真没有会错意，那他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真是令人失望。”

　　段庭樟又笑了一下：“人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理智并不会随时都占上风。”

　　麦穗还是气哼哼的。

　　“可他如果不想再继续一段感情了，那也应该跟现在的女朋友说清楚，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这么做对谁都不负责任。”

　　段庭樟点点头：“你这话，我也跟我哥说过。”

　　麦穗看向他：“您还有个哥哥？难道他也跟陈涵一样……”

　　段庭樟笑了笑：“他和你差不多，从小都是好学生，现在在大学里头当教授，高知分子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麦穗抱着自己的胳膊，淡淡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不能对学历、职业这些有太重的滤镜。您还是多劝劝他吧，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如果被人发到网上，他会受很大影响的。”

　　“嗯，我知道。”段庭樟没有跟她说，其实事情已经闹到网上了。他又问，“你打算，以后如何跟陈涵相处呢？”

　　“我？我只是nobody。”麦穗耸耸肩，“以后跟他还是同事呗，总不能突然翻脸，到时候公司里的人又会胡乱猜测。他今天已经做出了选择，估计不用我担心这个问题，他自然会逐渐疏远我的。”

　　段庭樟的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慢悠悠说：“小麦子同学，不要突然和我说英文，我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你突然说英文我还要反应一下。”

　　麦穗低声说：“您又不是听不懂。”

　　段庭樟轻哼一声：“我可是个大老粗，我和我哥完全不一样，他是学霸，而我只是那个经常被父母教育的学渣。”

　　“您干嘛这样妄自菲薄？”麦穗不解地看过来，“您是瑞佳的掌舵人，给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提供岗位，让他们有收入来源养家糊口，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如果不是这样，上次您就不会被区政-府邀请去参加表彰大会。而且您还这么平易近人，都送我两回了。”

　　段庭樟心情舒畅了些，“听起来不像是拍马屁。”

　　麦穗：“肯定不是啊，我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您非常厉害！”

　　汽车再次停在书苑小区的门口，麦穗跟段庭樟道别，随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段庭樟正要发动车子，突然看到她今天拎的那个纸袋子落在了车上。拿过来一看，里面是一条围巾。

　　段庭樟原本想要叫住她，偏偏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老妈打过来的，估计又是因为哥哥段青松的事。

　　他双手把着方向盘，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待重新睁开，才按下了接听键。

　　“妈？”

　　“庭樟……”段母一开口就开始大哭，“你在哪里？你哥出事了……”

　　——

　　这两天似乎格外的冷，降温来得太快了。

　　麦穗感觉自己似乎有一阵子没有碰到过段庭樟了。

　　其实也只有几天而已。

　　只是她后来才想起自己那条围巾还在对方的车上。

　　虽然她也并不想要那东西，但还是想着如果两人碰了面，段庭樟问起自己，她就跟对方说让他直接扔了便是。

　　只是这几天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至于陈涵，他现在看到麦穗还是会主动打招呼，麦穗也尽量表现得神色自若。至于他和他的女朋友茜茜，两人之间现在是什么情况，麦穗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段庭樟说他会找陈涵谈谈，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部分。

　　“诶，小麦子。”周五这天要下班的时候，李巍叫住了麦穗，然后跑到她的工位上，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你知道吗，老大家里出大事了，他哥，自-杀了。”

　　“什么？”麦穗难以置信，明明前几天段庭樟才跟自己提过他的哥哥。

　　“嘘！”李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才对她点点头，“是真的。”

　　所以，这就是这阵子段庭樟不见人影的原因吗？

　　“你没有看这阵子网上的热搜吗，就是高校教师和女高中生搞婚外情的事。我也是才知道那男主居然就是咱们老大的亲哥！老天爷！”李巍说着掏出手机，给她看网上的消息，“你看，他临死前还在自己的账号上发了一封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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