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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11章十年前案卷再翻
省厅档案室在老办公楼的最顶层。
走廊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贴着“重案卷宗存放区，闲人免进”的牌子，边角被岁月磨得发白。刷卡、按指纹、登记，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一股纸张和尘土混合的味道扑出来。
“你又来了？”负责看门的老警察抬起头，眯着眼看清来人，笑了笑，“小沈啊。”
“嗯。”沈听澜点点头，把登记本往前推了一下，在“查阅人”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借几份十年前的案卷。”
“这事儿最近热闹了。”老警察一边拿钥匙，一边嘟囔，“上礼拜刑侦那边也有人来翻，你爸那案子，真是隔几年就有人惦记。”
“谁？”她随口问。
“老郑那边的小伙子。”老警察说，“姓啥来着……你们刑侦副总队那条线的。”
他没往心里去，又笑，“不过也正常，你爸那人，做案子太较真，留下的东西多。”
档案室里灯光昏黄，一排排铁架子上整齐摆着被牛皮纸包起的卷宗，脊背上写着案号和年份。
沈听澜顺着“20XX—影子专案组”的那一格，把几本厚重的卷宗抽出来，搬到旁边的阅览桌上。
她翻得很快。
案发经过、行动方案、参与人员名单、死亡鉴定报告……这些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能在脑子里对出每一页的位置。
她这次找的，是一份附在卷宗最后的补充材料。
——“涉案嫌疑人提审记录”。
纸有些泛黄，上面盖着“机密”的红章，字迹是当年办案人的手写体，有些潦草，但结构严谨。
她顺着往下看。
“嫌疑人A：当场击毙。”
“嫌疑人B：当场击毙。”
……
“嫌疑人G：重伤，送医途中死亡。”
再往后翻，才翻到一页单独夹着的纸，开头写着——
“嫌疑人H：重伤，送医后抢救成功。”
这后面，才是真正的重点。
——“因案情重大，需进行夜间突击提审，避免消息外泄。提审申请人：×××。批准人签名：……”
那行签名有些模糊，是当年匆忙写就，墨水在尾笔处晕开了一团，只能看出开头一个“郑”字，后面的笔画几乎和墨迹糊在一起。
“姓郑的。”她低声念了一句。
“那会儿厅里姓郑的可不少。”老警察远远看了一眼，随口插了一句，“老郑（厅领导）一个，下面还有郑处、郑科……你要真想查是谁签的，要去翻当年的干部花名册。”
“嗯。”她目光却仍停在那团墨晕上。
提审时间：当晚23:40。
提审地点：看守所三号审讯室。
结果：嫌疑人于次日凌晨01:20左右在看守所内“畏罪自杀”。
相关证物：“鉴于案情特殊，经研究决定，将涉案部分物证转交有关部门处理，卷宗中不留存原件，仅附处理意见。”
“有关部门”那四个字，被钢笔用力划了一下，压得笔纸都陷了一小道。
她抬头，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十年前，她还在警校操场上跑圈。
听到“父亲牺牲”的消息，是教官叫她“去政委办公室一趟”的时候。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勇气来这里翻这些纸。
等她真正把这些卷宗翻到手上，那些签名都已经盖上了时间的灰。
“嫌疑人H。”
她轻声重复。
那个人当年是唯一一个没当场死的——唯一一个可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的人。
结果在一间小小的审讯室里“畏罪自杀”，连个像样的交代都没留下。
她指尖慢慢滑过那行批准签名周围，又摸到旁边订着的一张提审申请表。
申请人一栏写着“专案组副组长：××”，她认识，是父亲当年的搭档。
批准人那一栏，只写了一个潦草的“郑”字，后面连名字都没有写全，只是一串被墨水糊住的笔画。
“你爸那会儿看见这张纸的时候，估计也只来得及皱一皱眉。”老警察自言自语，“那时候他人都在外面跑。”
“你觉得这个签名说明什么？”他转头问她。
“说明当年的这份申请，”她说，“在某个姓郑的桌上停过几秒。”
“至于是他提的主意，还是例行签字，”她把那张纸轻轻放回去，“现在谁也说不清。”
她合上卷宗，呼出一口气。
“你还翻别的？”老警察问。
“还有一份。”她说，“试验药物流失案。”
“你这姑娘，”他摇头笑，“爱翻人家不想看的旧账。”
“当年那案子，”他压低声音，“你爸也看不过眼。”
“只是——他那时候已经走不开了。”
“案子也没等他走回来。”
沈听澜没接话，只是把那本卷宗往怀里又压紧了一点，仿佛隔着牛皮纸还能捂住什么。
然后，她抱着那几本沉甸甸的纸，从档案室出来，往楼下走。
有些东西，十年前被写成了“终止侦查”，
但对她来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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