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赋:全江湖都是我娘的旧情人

作者:古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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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桥


      江风骤紧,万里桥下江水粼粼,桥面弥漫出一股肃杀之气。
      殷长歌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敢问贵主是谁?为何要见我?”
      为首的汉子面无表情,“无需多问,随我等见了自然知晓。”
      殷长歌不动声色地掠过身前三人,又以余光留意身后,两名同样打扮的汉子立在数步之外,气息沉稳,皆非庸手。
      说话间,男人踏前一步,“阁下也不必徒劳反抗,我们兄弟只奉命请人,不欲伤你性命。”
      殷长歌心中冷笑,茶棚围杀,官道伏击,弩箭淬毒,这一桩桩一件件,何曾对他手下留情。对方的请字背后,只怕是龙潭虎穴。
      中年汉子又踏出一步,即将落实的一刹,殷长歌倏然动了,他并非前冲,而是向后急退。
      这一下变起仓促,身后两名堵截之人没料到他会反向突围,唯有挥刀阻拦,却不妨殷长歌后退之势戛然而止,足尖在桥面轻轻一点,身体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姿态骤然一折,从两柄钢刀间滑出。与此同时,他背上的辟水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布帛碎裂,清冷的剑光如月华泻地,却未攻向任何人,而是划向桥边石栏。
      一声轻响后,石栏留下一道深痕,殷长歌借助这一剑反震之力,身形再变,犹如惊鸿掠水,扑向桥头左侧看起来最弱的一人。
      眼见剑光袭来,那人大喝一声,举刀格挡。辟水剑尖刃微颤,绕过刀锋,直点对方腕上神门,那人骇然撤刀,却不防殷长歌与他擦身而过,冲向了桥头。
      “好狡猾的小子!”
      为首的中年汉子怒喝一声,反应极快,反手拔出背上□□,直逼殷长歌后心,这一枪既快又准,却未下死手,显然仅为将人留下。
      殷长歌感到后背劲风凌冽,猛地吸气,半空中强行拧身,辟水剑回环而出,剑身柔韧地缠上枪杆,一沾一引,试图将这一枪引偏。
      剑枪相交,发出一声脆响,一股异常刚猛的内力沿剑身传来,震得殷长歌手臂发麻,气血翻涌,此人内力之深,远在影煞阁的杀手之上。
      殷长歌明白不能硬拼,借着这股力道,顺势向桥外飘飞。
      眼见他要坠入浑浊的湘水,对方岂容逃脱,□□一挑,如影而至,枪尖寒芒闪烁,密密笼罩住他周身数处大穴,却刻意一缓,显是不愿伤及性命。
      趁此机会,殷长歌的目光掠向江面,瞥见一艘乌篷小船正从桥下驶出,船头立着一个头戴斗笠的艄公。他无暇多想,足尖在桥墩上奋力一蹬,身形已射向那艘小船。中年汉子见状一惊,竟也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江面,伸手直探殷长歌的后心。
      殷长歌身在空中,无力相避,眼睁睁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甚至感到对方掌下掠起的劲风。就在此时,船头的艄公忽然动了。他手中那根深长的撑杆向上随意一点,精准击中了中年汉子的掌心。那人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浑厚力道自杆尖传来,四肢瞬间酸麻,扑向小船的身形被硬生生阻住,向江面坠去。
      殷长歌则稳稳落在船头,踉跄了一步,被艄公伸手扶住。
      艄公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看不出具体年纪,一双眼睛深如漓水,好似澄明清亮,又好似阅尽风帆。他平静地望了一眼落入江水的中年汉子,又依次掠过桥上几名跳下的追兵,什么也没说,将撑杆在水中轻轻一划,乌篷小船便悄无声息地划入江心,顺着水流迅速远离了万里桥。
      江中的几人眼睁睁看着小船消失在茫茫江雾中,却追赶不及,唯有徒呼奈何。
      殷长歌惊魂未定,对艄公深深一揖,“多谢前辈出手之恩。”
      艄公收回目光,看了殷长歌一眼,继而瞥过他手中的辟水剑。剑锋清光潋滟,映出艄公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良久,他淡淡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顺路,捎你一程。”

      乌蓬小船顺流而下,殷长歌立在船头,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心中惊悸未复,不由自主地瞥向船头的艄公,对方背对着他沉默撑船,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寻常。
      此人一竿之力恐怖如斯,那份举重若轻的浑厚内力,殷长歌只在师父身上感受过,他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万里桥?又为何要帮自己?
      各种疑问盘旋心头,看着艄公沉如山岳的背影,殷长歌到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江湖险恶,恩未必非要有由,过多探询,有时反而招祸。如此一想,他仅是再次躬身,郑重道:“前辈相救之恩,殷长歌没齿难忘。”
      艄公没有回头,沙哑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船蒿入水,破开层层涟漪,划入江流深处。殷长歌不再多言,默默坐回船舱,背靠乌篷运功调息,片刻后心神安定,他又着手处理左臂渗血的伤口。
      天色渐暗,两岸山峦化作墨色剪影,淹没在渐黯的天色中。江上,几处渔火零星亮起。艄公将船驶入一处僻静的江湾,抛下石锚,从船篷内取出一个瓦罐和一方小炉,生火熬粥。米香混合着淡淡的鱼虾气息弥漫开来,在寂静的江夜里生出几分难得的安宁。
      粥煮好了,他盛出一碗给殷长歌。
      “多谢前辈。”殷长歌双手接过,虽是简单的鱼粥,却熬得恰到好处,暖流下肚,驱散了夜寒,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艄公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落在夜色中却更显沙哑,“你的剑法得了他的精髓,但火候还差得远。”
      殷长歌心神剧震,霍然抬头,好半晌才迟疑地开口,声音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前辈——您认识我师父?”
      艄公坐在船头,面容隐在斗笠下的阴影中,看不分明,不答反问,“他教你剑时,可还戴着那副面具?”
      殷长歌强压下心底的震惊,激动又紧张地回道:“是,师父他一直戴着面具。您真的认识我师父?”
      艄公并未回答,只微微抬首,气息沉凝,仿佛在追忆什么久远的过去。
      江水流淌,波声潺潺,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面具戴久了,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本的模样。”良久,艄公终于开口,声音流露处难以言喻的沧桑,“他让你下山,是福是祸,如今还犹未可知。”
      “前辈,您可知我师父如今身在何处?”殷长歌顾不上揣摩他话中的深意,急切地追问道,“师父他当真去了沧海盟?”
      艄公摇了摇头,轻叹道:“他的行踪,如云中之龙,难觅其踪。至于沧海盟——”
      话语微微一顿,艄公的语气转为凝重,“那是北齐爪牙,谓之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我也不知他是否在那里,但即便他真的亲涉险地,也必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殷长歌的心纠得更紧了,若真如此,师父岂非凶多吉少?
      或许是瞧出他的担忧,艄公居然放缓了语调,他的目光越过昏黄的光晕,落在殷长歌充满疑惑的年轻脸庞上,透出罕见的亲切,“孩子,前路艰险,远超你的想象。你身上的血脉,你手中的剑,既是你的倚仗,也是你的劫数。有些人想利用你,有些人想控制你,但更多的人,也许是想毁掉你。”
      艄公的话语一字一句缓缓道来,犹如巨石压在了殷长歌心头,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道:“轻尘道长,也是您的人吗?”
      “轻尘?”艄公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轻笑了一声,话语意味不明,“他是个掮客,拿钱办事,消息灵通。怎么,你遇见他了?”
      殷长歌微微颔首,将桂州城内发生之事尽数讲述一番,一并转陈了轻尘道人所言。
      艄公浅淡一笑,仿佛有些不以为然,“能找来轻尘,看来那人对你还算有心。”
      殷长歌不明所以,正想再问,只听艄公又道:“轻尘背后的人,心思难测,虽无害你之心,但那道士为人狡诈,难保不会因利倒戈。他给你的记号,可用,但不可尽信。”
      殷长歌愣住了,许久才再度开口,“那前辈您——”
      “我受故人之托,保你一段水路平安。”艄公打断了他的话,起身望向漆黑的水面,话语冷静,片刻前的慈蔼仿佛荡然无存,“明日拂晓,船到全州界碑,你便上岸,往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殷长歌心头一涩,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他还有许多事情想问清楚,比如师父究竟是谁,比如他的母亲是何身份,然而对方冷漠的背影,已无声地昭示了多问无益。殷长歌唯有捺下疑惑,即便这是他下山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认识师父的人。
      他握紧手中的碗,望着艄公的背影,再次郑重说道:“无论前辈受何人之托,今日之恩,殷长歌永世不忘。”
      艄公没有回头,只一摆手。
      殷长歌也不多言,返回船篷,抱着辟水剑闭目调息。
      江夜寂寂,水声潺潺,近岸渔火明灭,远方星辰熠熠,清冷的月光洒落江面,陪伴着一老一少,淹没在江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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