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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桃花一
秋意渐浓,暮色浸染了整个博望苑。
一排排宫灯,摇曳着朦胧的烛光,从远处的宫门一直延续到抱厦。
东殿内开阔,秋风意冷,凤三元见宫娥将门窗都关了,将空碗递给阿采,又添了一碗热汤。
秋日的汤,多是菌菇汤多一些,今日熬的是猴头菇菌汤,加了竹荪,汤色清,味道鲜。
只是自己吃饭的时候,旁边杵着人,还有些不适应。
她低头喝汤时,抬眼撩了红袖香一眼,只觉得这是个圈套,太冷静了!
从头到尾的冷静,说起自己的情郎,像说一只爬在夏天里的蟑螂!
这是爱情吗?这是诈骗吧?
再一个,卫成出事,卫靖这个亲爹才是第一责任人。
红袖香要来见她?想什么呢?
她又不是卫成的亲爹亲娘,除非,这事是冲她来的。
“为了情郎,不畏生死,孤怎么就不信呢?”
不走心的人谈爱情,比黄鼠狼爱上老母鸡还不可信。
凤三元嘴里淬了毒一样,像恶鬼一样诱她自灭道:
“这样吧,你今日自证一回,撞一撞墙,死一死?”
怎么样?
不!
红袖香感觉后脊背上突然爬上来一条蛇一样,掐住了她的命脉:“……”
她在颤抖!她在害怕。也有可能是在示弱,然后准备反击。
实在是不得不防。
气氛在凤三元点破后,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翠微紧紧靠在凤三元身边,身子微微倾斜,从红袖香这个方向看,正好就是防着她的。
卫伉也想到了此事的蹊跷,抬眸立定,右手同时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满是警惕。
他今日本是在宫里当值的,要不是早朝那会太子的事闹的太大,他也不会想着过来看看。
太子坐便撵,他骑着马,两厢比较,自然是他早回来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他遇上了擅闯宫门的红袖香。
红袖香,乐府馆的人,他认识,卫成也认识。
她满身狼狈,哭泣着,喊着卫成的名字,匍匐在地上,被人驱赶着。
他实在无法袖手旁观,可眼下,他深觉自己大意了。
红袖香的眼神也在瞬间从楚楚可怜变得薄凉。
她勾起嘴角,抬头看向凤三元,两人的视线,交织到一起后,相互凝视间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燕北燕南大步踏进来,抱臂站在凤三元身后,红袖香这才将视线挪开。
燕南燕北两人皆生的魁伟高大,目测之下,至少有一米九,只是一人健硕善用弯刀,一人高挺善用一米长的长剑。
一米长的长剑,凤三元只在前世上学那会,从荆轲刺秦王的故事里听过。
这两人,原本皆是暗卫,因着年纪大了,就从暗转明了。
虞国大内出身的一等高手,满是煞气,双眼如炬,红袖香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与之对视。
凤三元喝完碗底的最后一口汤,接过翠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将帕子扔回托盘里,转头冲红袖香笑了笑:
“红袖香……你可真敢,擅闯宫门,就不怕死在这?要不是卫伉刚巧经过,你这会儿早凉了!”
这话一出,燕北的长剑蹭的一声被挥出剑鞘,剑尖直指红袖香,那剑芒逼人,逼的她倒退了一步。
细细长长的一把剑,寒光如雪,锋芒逼人,剑面上倒影着几人的影子,红袖香终于意识到太子的危险。
“殿下恕罪,红袖也是为了救人,才擅闯博望苑宫门的。”
凤三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随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把松子,一边吃,一边转身,回头看向翠微道:
“翠微,我们走一趟,你让人守好宫门。”
看来,她得疯一回了,不然,以后谁都得欺负她。
话罢,就带着燕北燕南,与卫伉与红袖香一起出了博望苑。
……
从博望苑到乐府馆不算远,这一路上,凤三元磕着松子,吃个不停。
前程性命交关,眼下,她得装到什么程度呢?
她还没想好。
燕南赶车,燕北与凤三元一起坐在马车里,占据了马车的大部分空间。
空气中,有一股汗味,同时又有一股脂粉香气。
凤三元轻嗅着鼻子,闻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捂着鼻子,冲着燕北翻了个白眼。
都说了多少回了,平时勤换洗,全都当耳旁风。
“……”
燕北早就觉察到了太子对他的嫌弃,只是他脸皮厚,一向如此,太子也奈何不了他。
红袖香呢,缩着身子,低眉顺眼的,像个小媳妇,在马车的角落里,全身好像被人挤着似的坐着,反正老实的很。
卫伉是骑马来的,凤三元想到什么,突然冲着红袖香诡异的笑了笑,
“你是怎么遇上卫伉的?算计的挺准的。”
“……”
不等对方回答,凤三元又挑眉抬眸,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道,
“你认识卫成,又认识卫伉,哥哥弟弟的,啧!玩的够花呀!”
红袖香羞红着脸,抬眸看向燕北,见其像没听见一样,似是松了口气,然后挪了挪身子,将脸埋在了胳膊里。
原来是个纯情少女!
凤三元:“……”,算了,这试探像欺负人一样,没意思!
————
卫成是个很有价值的票!
打小就是太子的陪读、太子的“情郎”,为了能套住他,乐府馆的人也是想尽了办法。
最后,还是红袖香以身色诱,才将其收到石榴裙下,只是对于红袖香自投罗网,去博望苑一事,大家还是很忧心的。
长安城乐府馆前馆入门处,挂了打烊的牌子,后院阁楼处的灯都亮着,馆内的主事们今日都在,等着消息。
卫成呢,被五花大绑的,像头死猪一样,被仍在了明间大堂上,嘴里还碎碎念个不停:
“你们完了,等太子来了,必会为我报仇!”
那馆主叫梵芸,擅长抚琴,今日一身素色长袍在身,配着束发后的玉冠,端的儒雅温润,气质如兰。
只是再儒雅的人,只要想犯罪,就没有心不狠的。
梵芸作为馆主,本来也不是个善茬。
他背着手,踱着步,围着卫成转了几圈后,扶着一把梨花胎木的椅子坐下,状若颓然的抚眉道:
“嘴太碎了,来人!再打一顿!”
……
卫成的这一顿暴打,凤三元错过了。
她来的时候,卫成已经被打的服服帖帖的,屁都不敢放一个,蜷缩在地上,全然没了往昔的风流。
“诱骗馆内的姑娘私奔,耽误了馆内的生意。”这是馆主梵芸非要让凤三元来一趟的原因。
赔钱是必须的,不然,人不许领走。
凤三元对此表示不认。
“首先,这事,不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孤需要在私下里,与卫成和红袖对峙一下,问清楚缘由后,才肯谈后头的事。”
“其次,两人私奔,责任应该是两个人的,有什么损失,也应该是两人一起承担。”
梵云对她的要求没有异议,笑了笑,
“请便!”
于是,三人一堂的场面就有些难堪了,燕北燕南是背景板。
“堂下女子何人?叫什么名字?”,凤三元坐在上座,看着堂下站着的这对苦命鸳鸯,没有半点同情,现场开庭,追究两人的责任。
红袖颔首,敛目沉默:“……”
她是领教过太子的这张嘴的,所以,这会儿她不想说话。
卫成呢,站在一边,赶紧舔着脸,替人家道:
“红袖香,也叫红袖。”
凤三元无语的看向别处,然后收回视线后,又道:
“哪人啊?”
这次不等红袖直接说,卫成又抢话道:
“钟离国江水县人……”
“……”,真是显着你了!
凤三元不等他说完,摁住扶手,直接起身,抄起桌子上的茶托盘子,就抡上在了卫成身上!
哐哐哐一顿打!
“问你了嘛,问你了嘛,问你了嘛?就你长嘴了?”
卫成被她打的措手不及,一边后退,一边举着胳膊护着脸,求饶道:
“殿下!红袖不爱说话,臣替她说两句也是可以的。”
替人家说?行!
凤三元简直被气笑了,她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盘子扔了,回身将燕南腰间的弯刀抽了出来,横在卫成脖子上,厉声道:
“好!既然这么爱说,那行啊,你先给我说说,眼下这一千两银子的事呗?你拿多少银子赔给乐府馆?”
一千两?这也太多了吧?
卫成将红袖护在身后,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
“殿下,我真的不知道,银子的事,真的,不信你问红袖。”
问我什么意思?不想拿?
红袖香神色复杂的看了卫成一眼,低头瞧见两人相牵的手,犹豫道:
“是赔给客人的预约金,我每日都有应酬,那日两场,爽约后,需赔付客人一千两银子。”
“这么多?”,卫成手里是没钱的,听闻欠债了,舔着脸看向凤三元道,
“殿下,这钱要不………”
“没钱!”
凤三元一把推开卫成,将弯刀复位,转身看向红袖,意有所指道:
“红袖,听孤一句劝,孤这表哥,风流多情,人也靠不住的。”,太贱了!别浪费时间了。
可即便是贱男人,她也得出面来捞人,所以,这是最后一回。
以后再敢伸手,她就不客气了!
“……”,红袖沉默片刻后,点点头,
“是,殿下,奴家应下了。”
红袖答应了,卫成可不答应。
他肿着一张猪头脸,拽过凤三元,拉到一边,大着舌头苦口婆心道:
“表妹我知道,你的目的,就是要分开我们……”
凤三元抿嘴笑了一下,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得,反问道:
“哦~,然后呢?”
卫成回的义正严词:
“……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和红袖就是不在一起,咱们也没戏!”
“……”
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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