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夏,破我十年

作者:云里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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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一样的


      许因拧开自己的那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的清苦漫过舌尖。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松弛:“因为你要跟我叙旧,太久不跟人说话了,不喝酒,说不出来。”

      夏果被她这句直白又笨拙的话逗得笑出了声,笑声清越,在寂静的公园里荡开。
      可笑着笑着,她的目光落在许因清瘦的侧脸上。
      月色勾勒出她的下颌线,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疲惫,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几分疏离的孤苦。
      笑意渐渐从她脸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心疼,她知道这十年许因经历了什么,那些埋在黑夜里的过往,那失去战友的痛,那些独自扛着的黑暗……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竟一时词穷。

      良久,夏果轻轻碰了碰许因的啤酒罐,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许因咽下口中的酒,喉咙滚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还活着。”

      是啊,这十年,如何算好,如何算不好?
      比起那些永远留在了冲锋路上的人,她能活着,能呼吸,能坐在这月光下喝一杯酒,便已是最大的幸运。

      活着,就够了。

      许因许是真的喝了酒,平日里紧闭的心门松了条缝,话也多了些。

      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夏果,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又带着几分认真:“你为什么来?”

      夏果抬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落在肩头的月色,银辉在她指尖流转,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像是跨越了十年的时光,稳稳地落在许因心上:“因为你在啊。”

      空气瞬间凝滞了。
      晚风停了,秋千也渐渐停下晃动,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夏果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紧紧握着啤酒罐,指尖泛白,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许因,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怕,怕听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怕打破这好不容易才靠近的距离。

      片刻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忽然,许因笑了。
      那不是平日里敷衍的牵动嘴角,而是真正的笑,眉眼微微弯起,眼底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角,漾开淡淡的暖意。

      她举起啤酒罐,轻轻碰了碰夏果的,声音轻得像月光,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谢谢。”

      谢谢她跨越山海而来,谢谢她没有忘记,谢谢这荒芜的十年里,还有人记得她许因,记得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她,记得那个在黑暗里独自挣扎的她。

      夏果看着她的笑,眼眶忽然就热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掩饰住眼底的湿意,举起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张扬,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都说了别矫情!快喝你的酒,不然我可就全喝光了!”

      许因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月色温柔,晚风轻拂,两个沉默了十年的时光,坐在秋千上,靠着一罐罐啤酒,把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思念,都融进了这寂静的夜里。

      夏果灌完最后一口啤酒,罐身“哐当”一声搁在秋千旁的石阶上,下一秒便晃了晃身子,脸颊泛着醉醺醺的绯红,像被月色浸软的桃花。
      她眼神迷离,睫毛上蒙着一层水光,先前的傲娇劲儿全散了,只剩黏糊糊的依赖。
      训练营里从不准碰酒,没人告诉过许因,夏果竟是这般一杯倒的体质。

      “许因……”她拖着长腔,伸手抓住许因的胳膊,指尖软软地攥着对方的衣袖,身子往她身上靠,脑袋晃得像拨浪鼓,“我、我走不动了……”

      许因刚想扶她,就见夏果仰起脸,眼底亮闪闪的,带着几分孩童似的执拗,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委屈的鼻音:“要背背……你背我嘛……”

      这话像根羽毛,轻轻搔在许因的心尖上。
      她僵了僵,看着夏果泛红的眼角和微微嘟起的唇,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站稳。”她低声道,弯腰屈膝,后背稳稳地抵到夏果面前。

      夏果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手脚并用地扑上来,胳膊紧紧环住许因的脖颈,脸颊贴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扫过许因的脖颈,带着淡淡的啤酒香和栀子花香。
      许因伸手托住她的大腿,指尖触到细腻的布料,动作不自觉放轻,起身时脚步稳得像钉在地上,慢慢朝着公园出口走去。

      月色铺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层碎银。
      许因背着夏果,步伐放缓,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稳。
      起初还黏人蹭她脖颈的夏果,不知何时竟安分下来,只是静静趴在她的肩头,脑袋轻轻靠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偶尔蹭过许因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过了会儿,一阵不成调的歌声轻轻飘了出来。
      是当年训练营里大家偷偷唱的老歌,夏果哼得跑了音,调子忽高忽低,像被风吹歪的风铃,却格外直白,带着酒后的慵懒和松弛。

      “……风也吹,云也走,并肩走在夜里头……”她的声音很轻,气息断断续续,偶尔还会忘词,哼到卡住时,便皱着眉蹭蹭许因的肩,像在撒娇似的抱怨,“忘、忘了……”

      许因没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脸,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她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夏果的重量,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还有耳边那跑调却鲜活的歌声,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沉寂了十年的世界。

      晚风拂过,吹动路边的梧桐叶,沙沙声伴着夏果的歌声,在月色里轻轻流淌。
      许因垂着眼,看着脚下交叠的影子。
      她的影子挺拔却单薄,夏果的影子依偎在她身上,柔软又鲜活,两团影子被月光揉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她曾以为自己早已是被岁月磨成灰色的人,是沉在黑暗里连呼吸都带着死寂的孤魂。
      可此刻,肩头有温热的重量,耳边有跑调的歌,月色温柔,晚风轻软,背上的人鲜活得像一团火,竟硬生生将她这具死寂的躯壳,都染上了片刻生动的颜色。

      许因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抬手,轻轻按住夏果环在她脖颈上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手背,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没关系,我记着。”

      新办公室的热闹早已褪去初来时的生涩,晨光每天准时透过玻璃窗,把满屋烟火气烘得暖融融的。
      田蜜趴在计算机工作台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偶尔转头跟整理档案的贾谜分享几句网上的趣闻,惹得贾谜垂着眼笑,耳尖泛着浅粉。

      陈左陈右雷打不动地趁着空闲练健身,哑铃碰撞的闷响混着彼此的调侃,成了办公室里固定的背景音。
      夏果依旧黏在许因办公室门口的工位,时不时探头往磨砂玻璃里瞅,见许因抬头就冲她眨眨眼,要么就端着两杯温水凑过去,美其名曰“监督组长补水”。
      硬生生把许因原本冷清的办公区,搅得多了几分鲜活的人气。

      可这份喧嚣,却与百里之外的清溪村隔着万水千山。
      那是个藏在群山褶皱里的小山村,没有霓虹闪烁,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朴。
      天刚蒙蒙亮,田埂上就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走过,鞋底碾过沾露的泥土,留下浅浅的印子。
      炊烟从家家户户的青灰屋顶袅袅升起,混着柴火与米粥的香气,漫过矮矮的土墙。傍晚时分,鸡鸭归巢的“咯咯”声。
      妇人唤孩子回家的吆喝声,顺着晚风飘出很远,夕阳把村道染成金红色,整个村子都浸在一种慢得能拧出水的宁静里。

      唯有村尾的王家院,总像一根扎在平静水面上的刺,时不时打破这份安宁。
      这天傍晚,夕阳刚沉到山坳,王家院里突然传来碗碟破碎的脆响。

      “哐当!”瓷碗砸在青石板上,裂成满地碎片。

      紧接着,男人粗嘎如破锣的叫骂声炸响:“你个没用的贱货!饭都做不熟,留你有什么用!”

      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拳头砸在□□上,又像是桌椅被掀翻的轰鸣。
      女人压抑的哀嚎声断断续续地飘出来,细弱却绝望,像被掐住喉咙的猫,在暮色里打着颤。
      院门外有路过的村民听见,都下意识加快脚步,眉头紧锁却没人敢驻足。
      谁都知道,院里的王老汉是村里出了名的“火药桶”,脾气暴躁得像头蛮驴,打骂妻子张秀兰是家常便饭,连刚成年的女儿王小雅,也时常被他呵斥得瑟瑟发抖。

      这份暴戾的喧嚣,最终被夜色吞没。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清晨,清溪村的宁静会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彻底撕碎。

      “死人了!王老汉死了——!”

      叫声是住在隔壁的李婶发出来的。
      天刚亮透,她扛着锄头准备叫张秀兰一起去田里除草,刚走到王家院敞开的门口,就看见一个黑影直挺挺地躺在院子中央的石板上。
      阳光斜斜照过去,她看清那是王老汉。
      他穿着打补丁的短褂,嘴角渗着暗红的血,凝固成块黏在脸上,眼睛圆睁着,嘴角还挂着未散的狰狞,显然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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