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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穴
范柃眼睛陡然睁大：“稍等！我马上联系上级。”
顿了顿，“你们现在行动自由吗？”
“嗯。”
范柃激动到恨不得原地起跳：“那你们尽快远离这帮危险分子。最好把电话、手表临时屏蔽，这是一帮懂高科技的罪犯，他们手里不仅有枪，还有信号劫持器，能够劫持未加密的通话内容。非常危险。”
林琤然哈了口气，“我也想撤离，可这里是附近唯一的庇护所，我们的车没油了，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更糟糕的是，现在也没办法把补给车开出来了！
范柃和她一样着急，拼命帮她想办法。她叹道：“算了，我记得附近有一个熊洞，我先去找找看，等找到了，我再联系你。”
范柃：“好。我会尽快安排人去营救你们。一定一定要确保自身安全。”
林琤然回去背起孟鹿声，转身往东北方向疾步走去。
她记忆中的熊洞距离废塔站只有500米，但却隔了一座小山头。那里有一片樟子松林和一片高大的沙松林，位置挺好找的。
大三那年，她为了观察棕熊的冬眠，特地来此蹲点了半个月，一只棕熊都没蹲到。
垂头丧气地和林母打视频，林母安慰她说棕熊一家一定是跟着125号铁塔一起迁徙了，因为跟着人类有饭吃，让她去新铁塔那边找找。
没想到真被她给说中了，有时候，她真觉得她妈是个神一样的女子，不仅洞察人情，连动物的心理都揣摩得透透的。
如今十年过去，希望熊穴还是空的。
在体力耗尽前，她终于来到了记忆中的山坡前，背着鹿声一步步爬上去，在林中最粗的一棵樟子松下面，找到了那处扒出来的熊穴。
洞口已经被枯枝和冰雪覆盖，需要清理。
她把鹿声放在一棵大树后面，伸着僵直的手打开背包，取出打火枪、酒精和一把工具刀。先把洞口扒拉干净，往里扔了一把燃烧的枯叶，没有听见动静。她松了口气，回头拖起孟鹿声，艰难地滑进了洞穴里。
熊穴大概4米深，1.5米宽，切面接近圆形，是棕熊纯手工扒拉出来的，手电照到的地方都是暗棕色的泥墙和一根根蚯蚓似的断裂根须。看起来有点毛糙，却可以帮她们抵御风雪。
林琤然弓着腰把孟鹿声拖进最里面，快速用枯树枝生了一堆火。一开始冒出的都是呛人的黑烟，但当火焰燃烧起来的那一刻，光明瞬间驱散了黑暗，也将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琤然喘着粗气，额头甚至冒起了汗，摸摸鹿声的脸，因为缺乏身体活动，她的体温流失比自己还快。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连忙跑去外面，冒雪砍了一大捆松枝来，足够烧一夜的量，一部分堆在洞口遮挡风雪，一部分烘干铺在地上，给孟鹿声做一张软铺，隔绝潮湿的泥土。
她还记得小学课本里有一篇大森林的主人，猎人把篝火挪开，在原地铺上干燥的松枝，暖呼呼的热量就能从地面渗透上来。她要做的便是这种。
事实证明，效果很好。孟鹿声的身体在柔软的松枝上渐渐暖和起来。林琤然握着她的手，心里却没有半分放松，只有无尽的后怕。
她总算明白鹿声能反杀老贾的原因。
不是老贾弱，而是他投鼠忌器，不敢对鹿声造成致命伤害。
记得范柃曾说过，真正的□□犯往往伴随着极端暴力，变态们通常会将受害人打到面目全非，失去反抗意识，才能实施犯罪。
老贾忌惮那几个罪犯，在完成“交货”前不敢对鹿声痛下死手。只能选择性掐住她的脖子，控制她的四肢。
暴力受限，这就给了鹿声反杀他的机会。不然，她绝不会只受轻伤。
可怜的鹿声，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琤然~”松枝上传来动静，声音有些焦急。
林琤然连忙俯身答应，“我在。”
“林琤然~”
发现她只是在说梦话，拍了拍她的胸口。急促的呼吸得到缓解，想必是甩开梦魔了。
手抚上她的脸，不料立即被当了抱枕，脸颊不自觉朝她靠了靠，像只温顺的小梅花鹿。
林琤然眉眼间满是心疼。真的太瘦了，原先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现在已经瘦成皮包骨，之前说她没有设备重，绝非是夸张。
从认识起，她似乎就有严重的身材焦虑。平时劝她多吃点饭，不听，却将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维生素营养片不要命似的往嘴里送。
林琤然曾问过她，为什么一定要精致，一定要瘦削，一定要匀称？个人形象真的那么重要吗？
记得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抹手霜一边对着镜子里的她冷笑，好像在嘲讽她何不食肉糜？
林琤然决定以身入局，一个假期吃胖十斤，但孟鹿声没有跟，她就没招了。
其实，她胖一点真的更可爱，林琤然以前吝啬去说，现在却想穿过梦境告诉她。
“鹿声，我爱你，爱你的一切。谢谢你不顾一切地逃出来，给了我能够找寻你的机会。”
忽然掌心一片湿润，林琤然鼻子一酸，俯身吻住了她，不敢用力，只是轻轻贴着，一点一点小心地琢，好像在描摹一件无价珍宝。
孟鹿声心脏抽痛，身体本能地给予回应。短暂地喘息，她埋首在她肩窝，喑哑质问：“你真的爱我吗？”
“嗯，我爱你，千真万确。”
委屈像江河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
林琤然心中喟叹一声，抽出两张纸巾来，给她垫在脸颊下，免得眼泪洇湿毛领枕的不舒服。
孟鹿声哽咽道：“可你为什么要给她发520？”
“我给她发520？是……沈旋书吗？”
林琤然不可思议，顾不得安慰她，连忙翻出她和沈旋书的聊天记录，飞快地往上滑，滑完了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突然她想到什么，拇指又滑回来，看着那一排橙色的转账记录，她深吸一口凉气，然后沉默了，眼神变得古怪。
“你说的520，是不是这一排250？”
空气霎时凝固。
孟鹿声愣了愣，一双含泪的鹿眼飞快眨动，顺着她指尖，看向屏幕上的转账，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原本的520数字，统统都变成了250。
她心口怦怦直跳，挣扎着坐起来，夺过黑盒子，不可置信地仔细翻看起来，眼睛恨不得钻进屏幕里。
“怎么会是250？你是不是偷改程序了？”
林琤然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这么高看我。你就宁愿相信你的太太出轨了，也不愿相信是自己先入为主看花了眼？”
孟鹿声噎住，垂眸，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算林琤然真想发520，也不该只发520，不符合她的消费水平。
难道真的是误会？她咬着下唇，反复观看反复回忆，心里那盏死掉的灯，随着荧幕一闪一闪，霎时变成了冉冉升起的烟花，炸得她头晕目眩。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林琤然不禁酸楚，这个傻姑娘，不知道一个人默默难过了多久。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转250？”还在试探，只不过这次情绪明显不一样了。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就不说，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超有耐心地解释，“沈旋书，她的厨艺很好，为了感谢我给她免房租，主动承担了做饭的任务。我们单位挨得比较近，有时她会给我送午饭。但次数多了，我也不好意思白吃她的，就提出要付钱，她不收，我就不吃，她只好答应。这250就是我给的饭钱。”
孟鹿声一怔，“饭钱？”
“嗯，因为她每次都做四菜一汤，我参考了附近餐厅的价格，觉得就凭她的手艺，每道菜起码值50块，加起来刚好是250。”
孟鹿声咋舌，这是什么植物人思维？“她没有骂你吗？”
“她为什么要骂我？”林琤然觉得好笑，“你是说二百五吧？巧了，人家不在乎这个。她曾说250是她的幸运数字，我是因为知道才这么发的，你以为我傻啊，故意给人发二百五。”
孟鹿声撇了撇嘴，连幸运数字都记得这么清楚，还说没猫腻。扭脸不看她。
林琤然心软的要命，把她有情绪的小脸掰回来，“好了，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到底是谁在吹耳旁风，说我出轨了？”
孟鹿声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手揪着附近的松针，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你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
林琤然“哦”了一声，心又软了，鼻尖蹭她的耳朵，“是不是想我了？对不起，因为这半年都比较忙，冷落了我家的小太太。以后我会多抽时间来陪你。不要和我离婚了，好不好？”
鹿声的心脏一抽一抽的，被酸水驱动，小声道：“不好，我还没打算原谅你。”
清冽的语气拂过她的耳畔，绕到前面来，带着蛊惑，“那你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
呼吸灼面，即将咬上她的唇。孟鹿声心慌意乱地捂住嘴，拿拳头抵她，“疼~不准亲，我……我饿了，想吃饭。”
“好，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做饭给你吃。”林琤然笑着刮刮她的嘴角，呼吸离她那么近，无法遏制地怦然心动。她不敢睡了，怕醒来又是一场梦。
林琤然从包里翻出一盒自热火锅，两盒牛肉罐头，还有两瓶矿泉水，一块巧克力。巧克力递给鹿声，让她先填一下肚子。
随后拆开自热火锅的包装袋，刚要把加热包放进去，想起来它的主要成分是生石灰，遇水会发热，产生300℃的高温，可以当防身武器用。于是把发热包留了下来，翻出自带的铝制饭盒，在篝火上支了个三脚架，把饭盒挂在上面，直接水煮。
等水开的间隙，洞外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15℃，助虐的狂风就像在吹冲锋号，雪沫铺天盖地卷了起来，可见度非常低。这种天气和路况，救援队八成不会及时赶到。她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孟鹿声见她弓着腰在洞穴里进进出出的，有点像精灵族进了霍比特人的小房子，忍不住想笑。
林琤然为了给她创造一个更舒适的环境，就削了两根粗树枝做横梁，在两边泥墙上挖了四个洞，横梁架上去，铺上松树叶就能把周围泥土全部隔绝开。
孟鹿声其实是能将就的，见她在墙上挖洞，略微不安，“这样会不会塌？”
“不会。”林琤然回头看她，“你看周围这些发达的根须，这是樟子松的根，三北防护林里的主要树种，防风固沙效果很好。棕熊其实很聪明，知道在根下挖洞不会塌。”
孟鹿声“哦”了声，看着这个松针做的“树洞”，突然有个感觉，即便她们一无所有，林琤然依然能把她养的很好。
原以为自己真能将就，但躺进去的时候，才发觉，有叶子没叶子差别真的很大，在更好面前，没人愿意将就更坏。
“你笑什么？”林琤然正在抈一根小树杈，察觉她在笑，很好奇。
孟鹿声咬着巧克力说，“你现在好像一只辛勤搭窝的园丁鸟哦！”托着手里的碎屑丢掉，幽幽地补充，“为了求偶，什么苦都能吃。”
林琤然一愣，眨巴眨巴眼，突然也笑了，膝行着跪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那你满意吗？我搭的这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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