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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中年官员此刻已瘫软在座位上,面色如土,眼神涣散,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仿佛魂已离体。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凤眸含威,扫视殿内,“何人胆敢在寿宴之上行此乖张之事?皇帝在此,岂容放肆!”
皇帝睁大了眼睛,紧紧攥着太后的衣袖,有些害怕。
立刻有殿前侍卫统领出列跪地,“臣即刻带人彻查!”
“查!”太后声音带着威势,“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侍卫统领领命,带着一队甲士匆匆出殿,殿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缓和,反而因为太后动怒而更加凝重。
沈墟始终端坐未动,只有搁在膝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他侧首对侍立在身后的小德子小声吩咐了一句什么,小德子点头后默默退出了人群。
江灯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名失态官员身上,又迅速扫过席间众人,她看到不少官员面色惊惶,交头接耳,也看到有少数几人,如首辅阁老等重臣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但眼神深处似有波澜。
更有一些人的反应耐人寻味,比如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丽妃,她脸上带着惊讶和些许不安,但江灯注意到,她捏着绢帕的手指指节在用力,而且她的目光似乎在那名瘫软的官员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那名官员,看他的官服补子,应该是从五品的官职,具体是哪个衙门的?她脑中飞快闪过近日看过的官员名录图谱,隐约记得似乎是光禄寺的,负责宴飨膳食相关。
江灯:如果“无妄”真想在寿宴上做手脚,饮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之一,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沈墟,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吐出两个字:“盯紧。”
江灯立刻会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名光禄寺官员身上,同时余光也不放过席间任何细微的异常。
很快,小德子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东厂番役,径直走向那名瘫软的光禄寺官员,“刘大人,督主请您过去问几句话。”
那刘姓官员一哆嗦,抬头看见小德子和两名面无表情的番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番役将他“搀扶”起来,带离了席位,朝着大殿侧后方供官员暂时休息的偏殿走去。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阵低低的骚动。
“沈督主直接拿人?看来此事绝不简单!”
沈墟缓缓站起身,向御座方向微微躬身,“太后,陛下,惊扰圣驾,臣之过。此事颇为蹊跷,恐非寻常滋扰,臣请旨,暂借偏殿一问,以免扰了太后雅兴。”
太后看着沈墟,目光深沉,片刻后,颔首道:“沈卿既有所察,便去问个清楚。哀家与皇帝,等着你的回话。”她语气平静,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分量。
“臣遵旨。”沈墟行礼后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偏殿走去。
江灯立刻低眉顺眼地跟上,她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偏殿内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丝竹声和隐隐的人声,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压抑。
刘姓官员被“请”坐在一张圆凳上,依旧抖如筛糠,额上冷汗涔涔。
沈墟没有坐,只是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刘寺丞。”他开口,字字清晰,“方才殿外焰花,你称其为‘赤鸢示警’,何谓‘赤鸢’?又向何人示警?”
刘寺丞浑身一震,待抬头接触到沈墟冰冷的视线后又慌忙低下,声音发颤,“下、下官、下官一时惊慌,胡言乱语,那、那就是个寻常焰火,定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弄错了……”
“胡言乱语?”沈墟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刘寺丞在光禄寺任职也有八年了吧?管着宴席采买和物料查验,今日太后寿宴,一应用度皆经你手,殿外焰火物料是否也由你光禄寺负责?”
刘寺丞脸色更白,“是、是下官职责所在,但、但焰火皆是内库拨付,工匠也是内廷安排,下官只是、只是核验数目。”
“数目可对?”沈墟打断他。
“对……对的……”刘寺丞眼神闪烁。
“既是对的,那这赤红色焰花,从何而来?”沈墟逼近一步,声音陡然转冷,“本督查过内库记录,此次寿宴所用焰火,并无赤红之色,刘寺丞,你是欺本督不识颜色,还是觉得,光凭一句‘胡言乱语’,就能搪塞过去?”
刘寺丞被他的气势所慑,几乎要从凳子上滑下去,脸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江灯站在沈墟侧后方,仔细观察着刘寺丞的反应,他不仅仅是害怕,那眼神里还有近乎绝望的恐惧。
当沈墟提到“赤鸢”时,他的瞳孔明显收缩,肩膀也瞬间绷紧,他怕的不是沈墟的问话,而是“赤鸢”这个名号本身,或者是“示警”背后的含义。
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试图缓解一点紧绷的气氛,“刘大人,方才那焰花升起时,您似乎非常害怕,是不是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或者听说过什么?”
刘寺丞猛地看向江灯,眼神复杂,恐惧中又夹杂着挣扎。
沈墟看了江灯一眼,没有阻止她。
江灯继续道:“大人,如今太后和陛下都在殿上等着回话,此事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惊扰圣驾的罪名,恐怕光禄寺上下都难逃干系。大人若是知道什么,说出来,或许督主还能酌情处置。”她的话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给了对方一丝渺茫的希望。
刘寺丞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看看沈墟,又看看江灯,再看看门口侍立的两名番役,心理防线显然在崩溃边缘,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膝盖,喉结上下滚动。
“是……是标记……”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赤鸢焰火……是他们的标记……看到焰火……就就意味着……行动开始……或者……目标锁定……”
“他们是谁?”沈墟立刻追问。
“无妄。”刘寺丞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吐出了这两个字后,整个人瘫软下去,“是无妄……赤鸢,是无妄最高等级的警示和行动信号……凡见此焰者,要么是他们的目标,要么……就是他们安插的棋子,必须配合行动,否则……全家性命不保……”
江灯:果然没错,这焰花不仅是挑衅示威,更是行动指令。
“今日的目标是谁?”沈墟声音冷冽如冰,“寿宴?圣驾?还是本督?”
刘寺丞惊恐地摇头,“不、不知道,下官真的不知道!下官只是、只是多年前,因一时贪念收了他们一些钱财,替他们行过几次方便,在、在宫外传递过几次消息……后来、后来就想脱身,但他们用家人的性命要挟……这赤鸢焰火,下官只在多年前,他们一次大行动前,远远见过一次……后来就听说,那家被他们盯上的官员,满门……”他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一看到焰花,就知道无妄要在今日寿宴上动手,而且规模不小,所以你才如此恐惧,怕被牵连,也怕他们事后灭口?”江灯顺着他的逻辑问。
刘寺丞连连点头,涕泪横流,“是……是……督主明鉴!下官真的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求督主救救下官,救救下官的家人!”
沈墟似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没再逼问,偏殿内一时只剩下刘寺丞压抑的哭泣声。
片刻,沈墟才开口道:“你既说曾为他们传递消息,可知他们通常如何与宫内联络?今日焰花已起,他们必有后续动作,联络方式,地点,人?”
刘寺丞声音断断续续:“他们……很小心……每次都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有时是借着送货,在货物里夹带纸条,有时是宫外集市上,扮作小贩对暗号……今日……今日寿宴,人员繁杂,若是要传递消息或动作,最可能……是借着宴席中途,人员走动和敬酒之际,或者……利用传菜的宫人……”
传菜宫人!江灯立刻想到,之前怀疑饮食可能被做手脚,若无妄的目标是通过寿宴达成某种效果,下毒或制造混乱,传菜环节确实是最容易渗透的。
沈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立刻对小德子吩咐:“去,立刻暗中控制所有尚未上席的菜肴酒水,尤其是待传的菜品逐一查验,不得有误!所有传菜宫人,暂时集中看管,不准随意走动,动作要快!”
“是!”小德子领命,迅速离去。
沈墟又看向瘫软的刘寺丞,“你既想戴罪立功,本督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之事,你若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助本督阻止无妄阴谋,本督或可考虑对你从轻发落,并设法保全你的家人。”
刘寺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磕头,“谢督主!谢督主!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个问题。”沈墟声音低沉,“你可知,无妄为何要处心积虑谋害端慧太子?”
这个问题一出,不仅让刘寺丞愣住了,连江灯也屏住了呼吸。
刘寺丞茫然地抬头,“端、端慧太子?那、那是前朝的事了,下官、下官不知……”
江灯:看他的神情,似乎真的对太子之事一无所知。难道他接触的层级,还不够知道核心秘密?
沈墟没有追问,换了个问题:“无妄近年来,在朝中各部,尤其是与宫廷供应相关的衙门,还安插了哪些人?你可知晓?”
刘寺丞面露难色,“这……下官职位低微,只知道光禄寺内,似乎……似乎还有一两人,也受过他们的好处,但具体是谁,下官不敢确定……至于其他衙门……”他苦思冥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大概两年前,有一次替他们传递消息,隐约听到接头的人提了一句,说是‘户部那条线也得盯紧,钱粮是关键’……”
江灯脑中灵光一闪,是了!无妄要维持组织运转,在宫中安插人手,进行各种活动,必然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持,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赋税,若能在户部打开缺口,或者控制某些关键职位,无疑能获得莫大的资源和便利。
沈墟眼神微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没有再问刘寺丞,转身对江灯道:“你留在此处,看好他,本督去去就回。”说完,他大步走出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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