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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园风起迎强敌,病躯挡剑护弟子
落霞镇的平静,薄得像一层秋霜。
青云门那三名弟子狼狈离去后的第三日,黄昏时分,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镇子,连那点残存的烟火气都仿佛被吸走了。
云澈正在院中井边打水,木桶触及冰凉的水面,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动作忽然一顿,缓缓直起身,将水桶提到井沿放好。没有回头,只对着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轻声道:“师尊,来了个……稍微麻烦点的。”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小院上方的空气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一道青袍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院墙上空,负手而立。
来人约莫中年相貌,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渊深似海,远非之前那赵乾可比。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的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空气凝滞,令人呼吸困难。
金丹后期,甚至……半步元婴。
青云门执法长老,玄磬。
玄磬的目光,先是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整个简陋的小院,在那株半枯的老梅和新辟的菜畦上停留一瞬,掠过云澈时,带着一丝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杀意,最后,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阁下,”玄磬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震得院墙上的浮尘簌簌落下,“伤我门人,藐视我青云宗威,莫非以为,躲在这凡俗小镇,便能了事?”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玄磬眼神一沉,他身为执法长老,地位尊崇,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他冷哼一声:“既然阁下不肯现身,那便休怪本长老,先拿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再逼你出来!”
说罢,他并指如剑,隔空对着云澈便是一点!
没有绚丽的灵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无形的青色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直射云澈丹田!这一击,速度快得超越视觉,其中蕴含的金丹法则之力,更是足以瞬间废掉一名筑基修士的全部修为,狠辣至极!
云澈瞳孔骤缩!
这一剑,比之前所有对手加起来,都要恐怖十倍!那无形的压力,让他周身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不能退!退无可退!
他眼中厉色一闪,体内那融合了混沌源核的全新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没有选择硬接,而是在那剑气及体的前一刻,脚下步伐玄奥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带起一串残影,手中那柄普通的木剑,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蕴含天地至理的轨迹,斜斜向上撩起!
剑尖所指,并非那道凌厉无匹的剑气本身,而是剑气侧后方某一片虚无的空间节点!
“嗡——!”
木剑与那无形的节点接触的刹那,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空间本身在震颤的嗡鸣!
那道必杀的青色剑气,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拨动,轨迹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转,擦着云澈的肋侧呼啸而过,“噗”地一声,将他身后那口深井的井沿,无声无息地削掉了一大块,断面光滑如镜!
而云澈,虽避开了要害,左臂衣袖却被逸散的剑气撕开一道口子,手臂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他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才勉强卸去那股可怕的冲击力,脸色微微发白。
玄磬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愕。
“空间牵引?以筑基之身,触及法则皮毛?!”他死死盯着云澈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又看向他手臂上那道浅痕,脸色变幻不定,“还有你这灵力……古怪!十分古怪!”
他原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这少年竟能在他一击之下,仅受轻伤,还用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那绝非青云门,乃至他所知的任何流派的神通!
就在玄磬惊疑不定,杀心更盛,准备再次出手,以雷霆之势将云澈彻底擒下时——
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玦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脸色比几日前端坐调息时更加苍白,近乎透明,连唇上都几乎没有血色。他走得很慢,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院中,站在了云澈的身前,将少年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半空中的玄磬。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灵力或威压。
可就在他目光投来的刹那,玄磬浑身猛地一僵!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玄磬无法形容。那不是愤怒,不是警告,甚至不是轻蔑。那是一种……俯视。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偶然垂眸,瞥见了脚下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冰冷,漠然,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生死的绝对意志。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玄磬感觉自己苦修数百年的金丹道果在疯狂示警,神魂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解消散!他周身那引以为傲的、凝练无比的金丹领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消融,再也无法凝聚分毫!
他甚至连维持御空都变得极其困难,身形摇晃了一下,险些从半空中栽落下来!
“你……你到底是……”玄磬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他死死盯着沈玦那张过分年轻、却苍白得诡异的脸,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沈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玄磬一眼,那目光,让玄磬如坠冰窟,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
然后,沈玦微微抬手,似乎想做什么动作。
可他刚抬起手,指尖便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捂住了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沉的咳嗽。
“咳咳……咳……”
他咳得弯下了腰,单薄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指缝间,竟有点点暗红色的血迹,无声渗出,滴落在脚下冰冷的泥地上。
那血迹,触目惊心。
“师尊!”云澈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强敌在侧,一步上前扶住沈玦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寒。他心中大痛,看向玄磬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滔天的杀意,那杀意之浓烈,甚至引动了他体内刚刚平复的混沌之力,一丝混沌色的气息自他眼底一闪而逝。
玄磬被云澈那充满原始杀意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寒,但更多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咳血的沈玦身上。
重伤?
旧疾复发?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玄磬的脑海。是了!此人定是身有难以治愈的沉疴旧伤,否则以其方才那一眼之威,灭杀自己恐怕不费吹灰之力,何须如此?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隐秘的贪婪所取代。若能将此人擒回宗门,逼问出其功法秘密,或许……
但他不敢赌。
方才那一眼的恐怖,烙印般刻在他神魂深处。他死死盯着咳血不止的沈玦,又忌惮地瞥了一眼杀意沸腾的云澈,脸色变幻数次,最终,还是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哼!”玄磬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今日便到此为止!他日若再犯我青云,定不轻饶!”
说罢,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长老威仪,身形化作一道青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仓皇遁走,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沈玦压抑的咳嗽声,和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云澈紧紧扶着沈玦,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颤抖,看着他指缝间不断渗出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师尊……师尊您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沈玦的咳嗽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直起身,推开云澈的手,用袖子擦去唇边和手上的血迹,动作缓慢却稳定。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眸子,却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几乎咳血晕厥的人不是他。
他看了一眼玄磬消失的方向,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无妨。”他淡淡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旧伤而已。”
他转身,向屋内走去,脚步依旧虚浮,背影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孤直。
云澈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几点刺目的暗红,又看向沈玦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缓缓攥紧了拳,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旧伤……
那玄冰深渊,万链穿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极致的变强欲望,如同野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
他必须更快,更快地成长起来。
快到他足以成为师尊的盾,而非软肋。
快到他能寻遍天下,找到治愈那旧伤的方法。
快到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将所有胆敢威胁、伤害师尊的人与物,统统碾碎!
少年立于渐起的寒风中,眼神冰冷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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