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梦境

　　“你们两个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宁静的下午,就这样被两个男人的命令声破坏。我
　　急忙停下手里的工作,向走廊方向看去,只见那两个男人一
　　边训斥着,一边拉起和我同在杂物间的成员。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学校的受到过专业
　　训练的人员,看到他们身上的通行证了吗?就在昨晚,
　　这两个人仗着人多势众公然揭发我们的人,结果呢,却
　　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该有多么好笑。今天我给大家讲这样
　　一件事,就是让大家引以为戒,不要再思考怎样才能出去
　　了,毕竟你们也知道后果是什么。”
　　“一派胡言!”我起身正准备争论,不料被一旁
　　的人拉住了衣服。
　　“你干什么,没听见他在嘲讽我们吗?”我不再
　　因为拉住我的人年纪比我小的缘故而收敛情绪。
　　“难道你还想要反抗吗?就凭你一个人?明明
　　什么也做不到。”他也立刻用鄙视的神情散漫地回应我。
　　“你和那群人,难道连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就
　　这样甘心被束缚?”我继续反驳他的话。
　　“待在这里有吃有住,还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有
　　什么不好?我看你是特意来损害别人的。”他说完便扭
　　过头，继续陷入了工作。
　　本以为和我有着相同心理的人,现如今已经被
　　谎言牢牢地束缚在这个充满压迫的地方,如同被操控
　　的提线木偶。四周的人更不必说,全部都被眼下的一
　　时之乐冲昏了头脑,变得行尸走肉,毫无主见。而这一切危害的
　　源头,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所述的“负责人。”我知道一时
　　的愤怒是无法通过莽撞行事发泻得通的,直觉告诉我,还是
　　要等到晚上行事。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终于迎来了脱身的机会。随着这
　　里的负责人再一次发号施令,所有人都开始朝着宿舍区飞奔,
　　我也混在其中,同时观察负责人的去向。
　　“都给我在床上安稳点,发现谁下床了,给我准确地指
　　出来,我对他不客气。”戴墨镜的男人说完便关上了房间的门,
　　不一会便陷入了寂靜。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我趁机拿出身上自带的纸和笔,将
　　从这里听到的一切情况写下来,同时夹杂自己的一些推理,
　　确保到时候面对校方的救援有着足够的证据。我不确定
　　是否在一个房间的人全部睡着,至少在我看来,现在行动尚且太
　　早,且不清楚外面是否还有巡逻的人,如果今天的行动又一
　　次出现变故,可想而知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不知何时,这个房间内传来抽泣的声音,我赶紧将手写的
　　情报放在衣服里较安全的地方,便掀开被子,小心地下了
　　床。寻找着哭声的来源时,我在宿舍门后捡起一个未损坏的
　　手电,将它照到墙上的挂钟时,我发现无形之间已经到了
　　上十二点,还是没有到达最佳时间。我于是转头去寻找
　　的唯一一种声音,最后找到了一个用枕头盖住脑袋的小女孩。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问她的时候，我从
　　她的神态判断出她和我一样没有受到催眠药的控制。
　　“我要妈妈……”她哭得更伤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一天在这个世界上走丢了,然后……然后那帮人
　　就找到了我。他们强迫我去他们的地下城生活,让我
　　一辈子都不要出去,我没有听他们的话,他们就用鞭子抽
　　我的脸，把我装进箱子里送了进来。他们还要挟我忘掉自
　　己的家人……我就这样默默忍受了十多年,但我也真的…
　　真的……很想出去,妈妈……还在等我回去……”
　　面对这样一个遭受了不幸的小孩,我没有什么安慰
　　她的办法,只能轻轻地挽着她的手,对她说:
　　“没事的,不要放弃希望,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重新见到
　　妈妈的。”渐渐地,她停止了哭泣,就这样握着我的手睡
　　了过去。一瞬间,我看到了恋英的影子。当初的她也像这
　　样绝望,毫无疑问的是,她很放心地将一切希望寄托给
　　我,如果没有她的鼓励,我跟本不可能坚持那么久,也不
　　可能等来瞬无夜的救援……
　　“交给我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举起手电,一遍
　　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推开门,确定外面没人之后,我才慢慢地走出宿舍区,
　　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餐厅,我拿起餐桌上的一个别人忘记放
　　回去的餐厅的盘子,试探性的往回收餐具的机器上放,
　　本该停止运作的机器却突然重新运转起来,将我放上
　　去的餐盘回收。这一现象足以说明地下城的所有机器
　　都能在没有电的情况下无休止的运作,此时我更加怀
　　疑这个到处摆放着人类物品的地方以前会不会和地下有
　　着共同的特征,如果真的像我所想的那样的话,那么近两天
　　以来发现的所有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不过在找到出口之
　　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穿过机房,穿过走廊,黑暗中仍然空无一人,至少相比
　　上次的摸黑,让我放心很多。走着走着,我再次来到了中
　　午窃听的地方,不好的记忆提醒我,现在得先停下脚步。
　　大约过了五分钟,我才从墙的另一边走出来,慢慢地
　　走向那两个男人会合的地方,再三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我走到
　　他们坐过的沙发面前,用手电筒反复寻找着他们可能遗失的物
　　品,直到沙发角落的一台对讲机出现在我的面前,它的出现
　　让我冰冷的心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顾不上一时的兴
　　奋,我拿起对讲机回到了隐秘的角落。
　　“喂,喂,收到请回答……”我不断地说着,寻求着最后一
　　线生机。
　　“这里是二十一号班,有事请指示。”对讲机传来了久违的
　　其他团队成员的声音,我此时激动得潸然泪下,拿出纸将
　　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是十一号班的失踪人员之一,所有的失踪人员都被关
　　在一个名叫“地下城”的非法地区,顺着落在城市深处的对讲
　　机,或许能直接找到入口。在这里,我发现了几名关押孩童
　　的恶势力和上百名被囚禁在地下生活的儿童,请你们务必
　　提前做好准备,将失踪人员及无辜人员解救出来,拜托了!”
　　“收到,你的情报我们会全部反馈到学校,还请你告
　　诉我遗失在城市深处的对讲机的编号,方便我们派人
　　寻找。”
　　“好,没问题,对讲机编号是……”我正要说出来,
　　不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我手中的对讲机打到了地上,
　　我望过去,那人将手捂住了我的嘴,昏迷之际,我看清了
　　那个人的墨镜之下的脸。
　　闭着眼,仍能感觉到些许夜晚不该出现的亮光,
　　我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绳子束缚在一个装有电灯
　　的陌生的房间,在我正对面的是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和被
　　他称作“老板”的另一个人。此刻,他们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们,不出意料的是,他们等了我很久。
　　“说吧,对讲机哪里发现的?”坐在沙发上的人率
　　先开口。
　　“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呢?”我如此反问道。他于是沉
　　思了一会,便接着说:
　　“我就搞不懂了,明明之前也没少给过你们教
　　训,怎么像你这样的人就是除不干净呢?”
　　“大概是你们的行为真的很蠢吧。”我回答他的
　　同时,语气中带着一点挑衅,看看他们能对我怎么样。又过
　　了好一会,那个人才决定放弃和我进行对话，转过身和戴墨镜的
　　人议论起来。
　　“你刚才用对讲机了是吗?”他顺手从
　　墨镜男手中
　　接过我刚才在沙发下发现的对讲机。
　　“我们这里的入口十分隐蔽,你不会认为靠学校
　　的那点人能找出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对讲机踩
　　得粉碎。
　　“哼!找不找得到,过会就知道了。”我相信自己,所以
　　才这么说。
　　“量你是学校侦查队的成员,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反
　　正你现在也无处可逃了,不如你跟我说说自己收集的情报
　　吧,让我见识一下所谓的侦查员是什么水平。”
　　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让我供出一切,现如今我
　　也确实没有脱身的办法,只能先照着他的想法去做,尽
　　量拖延时间,等待其他人赶来。
　　“既然你想知道,就跟你聊聊我在这里的发现,
　　虽然大部分只是我的猜想而已。首先,与其说这里是地下
　　城,倒不如说是这里是被人拆迁和重建过的地下吧,
　　毕竟在梦境世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叫做“地下城”的地方,只
　　能说你们改造和取名的能力真有一手。至于我为什么肯
　　定这里就是地下,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和潮湿的环境
　　一点也不相称,且无论何时,地面总是潮湿的,就像
　　被水浸泡过那样,怎么会那么巧呢?除非有人可以证
　　明地下城和地下是两个独立的空间，要不然我是永运
　　都不会相信的。其次,这里的孩子和青年,原来也并不属
　　于这里吧,不过这些人能像今天这样井然有序地在地
　　下城工作，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从外面拐来这么多人一定
　　很费劲吧。对了,昨天你们通知那些学生保持安静,不
　　要因为外面嘈杂的雷雨声而慌乱是吧?那我顺便告诉
　　你们,如果你们继续做着这样肮脏的事,这场雷雨估
　　计永远都不会停吧。”
　　“推理得真不错呢。”墨镜男接着说:“但哪怕你
　　知道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这里生活的所有人,都只会
　　听从我的话,外面的种种灾难他们可是都知道的,
　　不要高估你自己了。我之前看你融入了他们的集体,以
　　为你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没想到你在暗中给我制造了
　　一个又一个麻烦,真是有够头疼的,好好留下来过日子
　　不好吗?”
　　看着他轻浮的嘴角,我忍不住大骂道:“你以为我
　　想好好待在这里吗?也不看看你们干了一件什么样的
　　事!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被你们强行带进来,你知道他
　　们当时有多绝望吗?好不容易离开了世界,希望能在这
　　梦中收获自由,却还要遭受你们的强行绑架。这样
　　也就算了,你们不但没有一丝同情,甚至使用虚假的言
　　论让他们留在这里,说什么‘外面多灾多难’,他们如
　　今脑海中所存留的固有思维就是被你们所影响的。
　　明明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却非要去做一些损害他人
　　的事,因为你好言好气地做着一些不正当的事,心里还
　　认为这是正确的,多少人在夜晚无声的抽泣,外面又怎
　　会有如些反常的天气,你们又何尝考虑这些?只不过是
　　一些制造事端的亡命之徒罢了……
　　“闭嘴!”我本想继续说,墨镜男却突然站起来对
　　我吼道。
　　“管你怎么说,我都决不会原谅羞辱我们地下城管
　　理局的人!”说完他便拿起皮鞭开始抽打我。我咬着牙,
　　始终没有叫喊,只感觉身上一阵刺痛。他打了一会儿,突
　　然被一旁他称作“老板”的人叫停。
　　“这个多嘴的家伙暂时先交给你,我去出口附近看
　　看,那边貌似有很大的动静。”他说完便起身离开。墨镜
　　男休息了几秒,便再次挥鞭,我强忍着剧痛睁开眼,望着那
　　个人离开的方向,基本可以确定出口的位置。
　　“现在感受到了吧,这就是嘴硬的下场。”他一边说
　　着,一边丢掉鞭子,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现在这里只有两
　　个人,我便可以尝试着逃脱,在这之前,还得确认一件事。
　　“你是……不久前从背后将我打晕的人吧?”我抬起
　　头,试探性地问到。
　　“那么,你怎么证明那个人就是我呢?”
　　“在外面的时候,我正要威胁那帮抬箱子的人,不
　　料被人从后面来了一下,虽然当时我确实是倒下了,不过
　　我至少知道那只手呈刀刃状,且命中的是我的脖子。再后来,
　　我在给其他侦察队通话的过程中,又一次被同样的手形
　　击中了脖子,只不过这次,你的墨镜没能将你的身份保
　　护好。”
　　“就算知道是我,又能怎样呢?”他不屑地说道。
　　就这样,在和墨男的对话中,我又拖了一会儿时间,随
　　着远处的动静越来越大,我自认为是时候反击了,尽管
　　我的双手仍然无法挣脱,但直觉告诉我,一定要快点出
　　去,与大部队汇合。一切就像瞬无夜之前所说的那样,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去面对的。梦境世界并不比现实世界有着
　　那么多应该与不应该,当一个人陷入绝境时,采用一些极端的方法是完全有必要的,在不伤害人的前提下。
　　“你真的觉得我脱不了身吗?”我一边说着,分散
　　他的注意,后面的双手一边做着该做的事。
　　“不然呢,你有什么办法,光靠一张嘴能做得了
　　什么？”
　　“我只能说,你太小瞧侦察员的力量了,以为将他
　　们抓来并没收作案工具就能为所欲为,只能说你还是不
　　够聪明。”
　　无夜,还记得之前来这里时你在我衣袖里放的
　　小刀吗?一开始我一脸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这样做,现
　　在我才明白,是我没有好好弄清楚你的想法啊。即使
　　不经常出现在我身边,你却还在我绝望的关头以另一
　　种方式帮助我啊。
　　“先生,请原谅我这不正义的行为,我也是迫不
　　得以。”我说完立刻拿起割断绳子的刀刃,逼迫他后退
　　的同时，朝着出口方向慢慢掉头。
　　“来人!”他大喊着并向后跑去,我想要去追,却
　　来不及,赶忙往出口方向跑去,因为我十分清楚,如果不
　　抓紧时间逃出去的话,自己将很难再次挣脱。
　　跑着跑着,我看到了一道圆形的白色铁门,且可以
　　清晰地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毫无疑问这就是出口。
　　“老板,他在这!”随着身后的声音传来,出口立刻被
　　几个大汉拦住,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正疾步向我走来。
　　“封锁出口,别让他出去。”他下达指令后,便要挟我
　　放弃抵抗,我深知如果再像以前那样保持理性的话,一
　　切努力终会成为徒劳。
　　“谁也别想阻碍我离开!”我竭力喊出了这句话,手
　　持刀刃向挡住大门的几个人身上砍去,由于没有利刃伤人的
　　经历,见到喷涌而出的鲜血,难免会觉得不适,但这也是我
　　逃生的唯一方式,别无选择。
　　“你好大的胆子!”我没有回头,任由背后的人指手画
　　脚。我将被我砍中的大汉推开,反手便收起刀,用手去尝试
　　扭动门上的把手。接着,我的双腿一软,好像有什么东西
　　刺中身躯,顿时巨大的疼痛蔓延全身,我还是坚持不住倒了
　　下去。
　　“这下,就该结束了吧。”我捂着滴血的肚子,眼睛开始
　　变得颤抖,不知不觉,那人已将枪口对准了我的脑门。我
　　此刻闭上眼,在心中默念道:余寒,勇敢一点,大不了和他们
　　拼了。霎那间,我听见正欲扣动板机的声音,猛地睁开眼,
　　一刀劈向他握枪的那只手,随着手枪摔到地面,我赶紧用
　　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剩余的力气牵制住他的行动,他身
　　后的人也拿起刀一拥而上,我仍未停止手上的动作,时刻准
　　备迎接死亡。突然,身后的大门被一阵惊人的力量推开,我
　　无暇顾及,身体被猛得推开,一本书连同一个手册从那个自称＂老板＂的人的衣服中掉落,手册上写有“辞职证明”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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