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心

　　高三年级办公室。
　　舒茉和翟峪分别站在方老师的办公桌附近。
　　就是俩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有点远。

　　“你们站那么远干什么？”方老师推推眼镜，两条粗糙未经打理的眉毛凑在一起，“站过来点，我有事想征求你俩的意见。”

　　舒茉和翟峪同时迈开步子，虽然都离方老师近了些，但俩人之间还能站得下两个人。

　　方老师觉着这俩人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是这样的，学校打算举行80周年庆，校长想选一位女生和一位男生来拍一个三分钟左右的学校宣传片，经老师们讨论呢，觉得你俩挺合适的，你俩愿意参与进来吗？”

　　不怪老师们为什么会看中舒茉和翟峪。首先是这成绩，舒茉和翟峪几乎可以确定稳走保送，拍摄宣传片不会影响到二人学习。其次是这颜值，一个清瘦漂亮，一个高大冷俊，站在一起就是特别赏心悦目的存在，老师们又不是不懂审美，几乎一致赞同这俩学生的搭配组合。

　　舒茉愣了愣，她也以为是昨天那事被传到了老师耳朵里。倒没想到是因为其他事。

　　至于拍宣传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心里有了考量，可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身边传来一声。

　　“抱歉方老师，您还是找其他人吧。”

　　方老师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将希望寄托在舒茉身上，有一个人答应也行啊，“你呢，舒茉？”

　　舒茉委婉地说：“方老师，或许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

　　好嘛。这下都被拒绝了。
　　“可是……”在所有老师眼里就你们最合适呀。

　　这话还卡在喉咙，翟峪突然出声打断了方老师，声音清浅，：“方老师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方老师，要上课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方老师叹了口气，摆摆手，“回吧回吧。”

　　舒茉落后翟峪几步出了办公室。

　　班主任的办公室虽然和教室在同一层楼，但回去还有一段路。
　　舒茉跟在翟峪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教室走廊还有一些学生在打闹玩笑，其中有的一看到翟峪和他身后的舒茉纷纷歇了声音，退到一边极为八卦地盯着两人看。

　　翟峪和舒茉本就是学校出了名的发言代表和全校前十成绩榜上的固定人员。因为出色的颜值和成绩，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们的人。
　　再加上昨天的传闻，两人的关注度更是上了一层楼。

　　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班上同学看着俩人的背影几乎都在猜是不是被老师警告了。
　　可实际上——

　　“方老师只是想找你们拍宣传片啊？”奚沅突然故作惊讶，造作地不经意说出两人被叫到办公室的真实原因。

　　“可以不用这么大声。”舒茉揉揉刺痛的耳朵。
　　奚沅啧舒茉一眼，“你怎么不懂我懂的良苦用心呢？万一其他人乱传些鬼东西怎么办？当然得大声说给一些想八卦的人啊，免得背后蛐蛐你和翟峪。”

　　舒茉点点头，“也是。”
　　但好像没什么用。
　　毕竟他们在背后说，她又听不见。

　　奚沅：“不过你是为什么不答应啊？你这么权威的一张脸不展示一下也太可惜了！”
　　舒茉：“怕麻烦。”
　　奚沅：“这有什么麻烦的，就算因为拍这个宣传片要化妆弄造型，那也不会让你来自己吧。”

　　下节是数学课。还没打铃，数学老师就在嘎吱窝下夹着一叠卷子提前走进了教室。翟峪是数学科代表，数学老师走过来，把卷子放在翟峪桌上，说：“翟峪，帮忙发下卷子，下节课要讲。”

　　舒茉没注意斜前方发卷子的动静，从抽屉里取出数学教材，漫不经心地回答奚沅：“反正不是很想去。”

　　“你不会是因为翟峪才不想去的吧？”奚沅猜测。毕竟舒茉看起来并不想和翟峪产生什么其他联系。

　　舒茉低头取出数学书，随意回道：“差不多吧。”
　　话音刚落，她身边就多了一道影子，挡住了斜左方的光线，一张试卷被人轻轻放在桌面，但在最先闯进舒她视野里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拿着她试卷的手。
　　男生的手。

　　与此同时，上课铃打响。
　　男生朝她后桌走去，继续对着姓名发放剩下的试卷。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和奚沅之间的对话。可仔细一想，她不算是在背后议论他吧，没必要产生莫名的局促。

　　奚沅：“你完了。”
　　舒茉：“什么？”
　　奚沅浮夸地捶着心脏：“你伤害了一个帅气男高的心，喜欢的女神竟然讨厌和自己出镜，换作是我，我心都碎了！”
　　舒茉无语：“他也不想拍呀，最先拒绝的方老师的那个人是他。”
　　奚沅：“啊？”
　　“不是吧？他还跟你玩欲擒故纵的那套？”

　　教室总有一股低频嗡嗡声，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严肃地扫视了全班一圈，“想讲小话，请出教室讲。”

　　全班肃静。
　　隔了一会儿，奚沅又悄咪咪写来纸条：「你完了。」
　　舒茉不知所云，回视奚沅，眼里写着：「我怎么又完了？」
　　奚沅：「翟峪这人手段高超，你可得小心，看来他对你是势在必得，这是想一步一步钓着你！」
　　舒茉看完纸条内容，神色淡定地抓着这张小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她和奚沅课桌之间的小垃圾袋里。
　　奚沅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毁尸灭迹的小纸条。
　　不得了了，沉睡的小猫咪也会反抗了！

　　-
　　　这周轮到靠门边的两列四五六排的同学放学值日。坐在靠在教室前门第四排的舒茉和奚沅在放学后一起留了下来。

　　奚沅扫地，舒茉拖地。只是舒茉拖到一半又被方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
　　“舒茉，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吧？”方老师再次提议。也不是他缠着学生不放，实在是再选其他学生需要时间，“校方联系的拍摄团队已经确定了开拍日期，这时间不等人啊。你就帮帮老师吧，而且最重要的是校长点名想要你俩参加，你俩不答应这下老师不好交差啊。”

　　舒茉没想到还是这个事情。方老师其实是个特别会缠人的老师，以前舒茉也不是没被方老师用各种方式劝说参加各式比赛。
　　他不罢休是不会停止的。
　　“方老师，大概什么时候开拍？”舒茉松了一点态度。
　　察觉到希望的苗头，方老师急忙说道：“下下个周二，拍摄团队说顺利的话两三个小时就能拍完。”

　　舒茉点点头，“好。”
　　见舒茉答应，方老师打起了其他主意：“舒茉，你看你都答应了，要不你帮老师再问问翟峪的想法？咱俩一起劝劝他。”

　　想到翟峪那一脸的冷漠，舒茉模棱两可地说：“我试试看吧，不过方老师您还是尽量找一下备选的人吧。”
　　“那肯定的，”方老师扬了扬下巴，“不过我还是希望翟峪能同意。”
　　这希望可没她的大。舒茉想。

　　教室。
　　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下翟峪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着什么。
　　舒茉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前就让奚沅等会做完清洁就先回家，毕竟舒茉也不知道会在办公室待多久。
　　想着地还没拖完，舒茉走到后门角落拿起拖把拖着教室剩下的半边灰黑的地面。
　　大概十分钟过去，舒茉洗干净拖把，从前面走回教室把工具放回原地。
　　翟峪竟然还没走。

　　翟峪坐在中间靠近过道的右侧第三排，就在舒茉位置的斜前方。
　　舒茉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起身准备离开，翟峪忽然转过身叫住她。

　　“舒茉。”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舒茉顿住，转身对上翟峪意味不明的视线，“有事吗？”

　　她这话一出，翟峪深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起身，走了几步来到她的面前，递给舒茉一张便利贴。

　　“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舒茉一愣，她没给他写过纸条啊。

　　看舒茉这茫然的眼神，翟峪瞬间明白过来——这又是个针对他的恶作剧。
　　“算了，没什么。”翟峪刚收回手，舒茉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过来。

　　「放学等我，有事跟你说。——舒茉」

　　“这不是我的字迹。”接着舒茉便把便利贴撕掉了。

　　“抱歉。”

　　听见这声道歉，舒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又不是你写的，你道什么歉？”

　　翟峪直直看向舒茉，突然提起：“昨天的事情是个误会，你的名字也不是我写上去的。”

　　“我知道啊。”舒茉笑了一声，她竟然觉得翟峪在紧张。
　　平时一脸冷淡，现在倒是多了点有趣的反应。

　　跟聪明人说话不会累。
　　翟峪虽然不了解舒茉，但从她平时在学校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应该不喜欢被是是非非所困扰。
　　所以他昨天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说清这件事，越是急切澄清，在其他人眼里反而更像是他们以为的那回事。

　　“不过我其实该谢谢你。”舒茉看着他，轻笑着。
　　翟峪没懂她想表达什么，只是睁着狭长的桃花眼等着她的下文。
　　“至少你没当众反驳丁周说不喜欢我。”

　　翟峪当时的沉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在保护舒茉。不承认喜欢，因为这是事实。不说讨厌，则是为了不让舒茉沦为大家的谈资。
　　她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扯进这些无聊的恶作剧。

　　翟峪移开视线，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原以为舒茉会点头说好，接着自然而然地离开，谁知舒茉站着不动，明亮的水眸柔柔地看着他，邀请道：“一起走吧，不然你岂不是白等我这么久？”

　　翟峪没听出来舒茉是在打趣，下意识拒绝：“还是分开走吧。”
　　空气安静了一秒。
　　翟峪看着少女眼里的怔愣，忽然回过味来。
　　他是不是拒绝得太直接了？

　　“行吧。”
　　不愿意就算了，舒茉转身便出了教室。

　　翟峪走回自己位置，桌面试卷的某道数学大题只写了一半，盯着未解的只差一步得出的答案，不知怎的，他的眼前若有若无的浮现出才离开的女生一双水润的眼睛。

　　她只是单纯地邀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刚才应该再委婉一点。

　　翟峪整理好书包，关掉教室灯光，刚出后门，谁知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你怎么这么慢才出来啊？”

　　翟峪身体一僵，回头看向嘴角勾着笑的女生。
　　她在等他？

　　“你可别误会我是在等你啊。”女孩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只是想起来了方老师交给我的任务，所以要再来问问你的意见。”

　　舒茉走到翟峪身边，发现个子只到他的肩膀。
　　她盯着少年的肩颈线，说：“你要不直接答应了方老师的提议参加拍摄吧，他说校长点名想让你参与，方老师现在说服不了你就缠着我，让我也来说服你。”
　　“我这个人有点讨厌麻烦的事，如果你答应来最好，如果不答应的话，干脆找个备选人来交差，不然方老师还会让我来做这个中间人。”

　　女孩语气里没有了最初的和平气，字里行间都是对来说服他这件事的烦躁。

　　这样的舒茉跟他印象里的舒茉倒是很不一样。
　　还以为她是那种安静话少的类型。
　　倒没想到因为讨厌麻烦，于是对他说里这么长的一段话。

　　翟峪想得比较简单，根本没察觉出，这其实是舒茉把刚才被他冷声拒绝后的不爽转移到这个话题上而已。

　　翟峪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到底是答应还是找个备选人好。

　　他俩走得晚，全校几乎没什么人，也不怕有人会误会什么。
　　快走到校门口，翟峪还是没给舒茉一个回答。
　　舒茉等得有点不耐烦。

　　“我劝你还是直接答应好了，方老师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说完，舒茉就先一步拐出来校门口，朝右边的公交车方向走去。

　　识别出少女语气中淡淡的“威胁”，翟峪无奈地弯起嘴角。
　　他只是想，如果他答应，会不会有人在背后传不靠谱的谣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